“好酒。”
林玄随手抹去嘴角的酒渍。
眼皮微抬,目光扫过桌上众人。
那一声酒坛碎裂的脆响,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让原本喧闹的雅间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赵铁山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两下。
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愣”。
这哪是敬酒?这分明是把酒当水灌。
那可是连武师都能喝醉的佳酿。
他们虽然也能一口气喝下着五斤酒,但是绝对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
好狠的小子!
“好!痛快!”
赵铁山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掩饰住刚才的尴尬。
他大手一挥,对着门口候着的龟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林兄弟海量吗?把“软玉”、“温香”那几个头牌都叫进来!”
“林兄弟初来乍到,这酒喝了,要是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那不是显得我们神威军不懂待客之道?”
赵铁山说着,眼角一挑,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叩。
门帘“唰”地被挑起。
话音未落,一群莺莺燕燕便涌了进来。
有人红唇一点,含笑不语;有人眼尾挑得妖娆,脚步踩得软软的,像踩在人的心尖上。
脂粉香、酒香、暖炉的热气搅在一起。
脂粉气瞬间浓烈了十倍。
“哟——这位就是林爷?”
一个桃花眼的女子先开了口,嗓音甜腻清冽,“生得这么冷,这一路怕是没少吃苦吧?让奴家给您暖暖……”
说着便贴了上来,肩膀先轻轻一靠,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往林玄怀里滑。
赵铁山哈哈一笑,像看戏似的,眼神在众女身上转了一圈:
“都懂事点,伺候好了,少不了你们的赏。”
话还没落下,他自己先“懂事”了。
两名脂粉浓重的女子一左一右扑到他怀里,故意贴得紧紧的,胸前软绵绵一压。
赵铁山笑得满脸横肉都颤了,粗手一伸,直接把两人搂在怀里。
“哎哟,赵爷……您这手劲儿,疼死人了。”
左边那女子娇嗔着,眼波却像钩子,反倒更往他怀里钻,故意把身子扭得更软。
右边那女子更浪,手指在他胸口画圈,笑得花枝乱颤。
屋里顿时笑声更热,酒气也更热。
众人猎艳猎的舒坦。
都往林玄这边瞧。
却见林玄皱眉,不为所动,不动声色的推开。
系统显示。
这些女人连一个八十分的不到。
这让林玄在家吃惯了细糠的,根本难以下咽。
其余几个女子见林玄不动,反而更起劲儿,刻意贴得更近。或俯身斟酒,领口晃出一抹雪白;或假装站不稳,膝头轻蹭。
更有有人把酒杯递到他唇边,眼尾含春,吐息带着热气:“林爷,尝一口嘛……不然奴家可要难过的。”
林玄眉眼仍淡,指尖一抬,稳稳按住那只递来的酒杯:
“不必。”
眼见对方还要再靠。
林玄目光一抬,淡淡扫过,目似寒冰,轻声突出一个字:
“滚!”
那女子心口一跳,仍强撑着笑,却不敢再往前半寸。
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赵铁山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啪地一声将酒碗摔在桌上,语气森然:
“林老弟,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哥哥我安排的人?”
“还是觉得这金凤楼的姑娘,配不上你这打铁的手艺?”
气氛骤然紧绷。
周围几个参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玩味且带着几分轻蔑。
在他们看来,林玄是给脸不要脸。
“赵大人误会了。”
林玄看都没看那些女子一眼,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气平淡:
“我是个生意人,也是个粗人。”
“来节度城,是为了求医问药,是为了那三千领甲胄的尾款。”
“这种风月场,我消受不起。”
“而且……”
林玄顿了顿,目光直视赵铁山,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你!”赵铁山大怒,刚要发作。
“哎哎哎!老赵!”
秦勇连忙站起来打圆场,一把按住赵铁山的肩膀,笑道:
“林老弟这是真性情!他这一路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神经还没松下来呢。”
“咱们别强人所难!”
说着,秦勇给赵铁山使了个眼色。
赵铁山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抓起身边的陪酒女狠狠揉捏了一把,骂骂咧咧道:
“装什么清高……老子就不信,这年头,还有不偷腥的猫?”
林玄面色如常,低头饮茶。
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这群所谓的军中精锐,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群待宰的猪。
刚才赵铁山发怒时,气息瞬间紊乱,脚步虚浮。
显然是常年酒色掏空了身子。
虽然境界有着武师境后期,但真要生死搏杀,林玄有把握在十招之内,拧下他的脑袋。
也就秦勇还算是根基强横。
剩余的人,呵呵。
在林玄严重,甚至不如那个脑子有问题的疯犬。
若节度城的守备力量都是这种货色……
难怪升平教有信心,在寿宴上刺杀霍天狼。
有一个算一个。
都特么是废物。
“不过……”
林玄心中暗忖。
这种场合,自己越是表现得不合群,越是显得“难搞”,反而越安全。
贪财、好色、求权,总得占一样。
既然自己拒绝了色和权。
那就只剩下“求医保命”和“贪财”这两个标签。
这对秦勇来说,反而更放心。
就在席间气氛有些僵硬之时。
当——!
一声清越悠长的铜锣声,陡然响彻整个金凤楼。
紧接着,原本喧嚣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灯火在这一刻齐齐黯淡。
唯有大堂正中央,那高达三层的悬空月台之上,亮起了一束柔和而暧昧的烛光。
“来了!来了!”
秦勇原本还有些不快。
听到这锣声,整个人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窜到栏杆边,眼珠子瞪得滚圆。
“这就是今晚的重头戏!”
“林老弟,你运气是真的好!今儿个是“那位”出阁的日子!”
不仅是秦勇。
刚才还对林玄横眉冷对的赵铁山,此刻也像是丢了魂一样,推开怀里的女人。
趴在栏杆上,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整个金凤楼上下五层,数百名宾客,无论男女,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处高台。
那种眼神。
狂热、痴迷、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饥渴。
就像是一群饿了三天的野狗,看到了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林玄眉头微皱。
不对劲。
这气氛,太诡异了。
就算是什么绝世美人,也不至于让这群见惯了风月的权贵如此失态。
铮——
一声琴音。
如珠落玉盘,穿透了层层帷幔,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琴声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心跳加速,血液沸腾。
就连林玄自己都感觉气血震荡。
高台之上。
层层叠叠的薄纱随风轻舞。
一道窈窕的身影,在烛光与薄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看不清面容。
只能看到那曼妙至极的曲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仅仅是一个剪影,就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意。
“那是……”
林玄瞳孔微微一缩。
这身形,这气息……怎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他搜遍记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等女子。
就在林玄疑惑之际。
薄纱之后,那女子缓缓落座。
一只素手轻抚琴弦。
随后。
一只洁白如玉的赤足,从裙摆下探出,轻轻点在虚空之中。
那只脚,晶莹剔透,宛如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挂着一枚小巧的金铃。
叮铃。
伴随着脚尖轻点,金铃发出一声脆响。
轰——!
这声脆响,就像是点燃火药桶的最后一颗火星。
整个金凤楼彻底沸腾了!
“啊啊啊!这就是“青瑶”姑娘!”
“我要买她!我有钱!我出五千两!”
“滚!老子出一万两!谁敢跟老子抢,老子砍了他!”
楼下的宾客们疯狂嘶吼,有人甚至开始推搡扭打,只为了能离那高台更近一步。
就连秦勇,此刻也是呼吸粗重,双手死死抓着栏杆,指节发白。
“妈的……这腿……这脚……”
赵铁山更是丑态毕露,眼珠赤红,恨不得直接跳下去。
甚至连隔壁雅间的一些贵妇人,此刻也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仿佛被勾走了魂魄。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美色了。
林玄看着这些人的反应。
猛然警醒。
魅术!
这是媚术!
极为高深的媚术!
林玄坐在原位,手中茶盏稳如泰山,但后背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但这么高深的魅术。
为什么偏偏只有自己不着道?
反而是比自己气息更强的秦勇,眼下都状若疯狂?
不对劲。
这女人十成有九成的不对劲!
林玄死死盯着那高台上的女子。
那女子似乎是在抚琴,又似乎是在审视着这满楼的猎物。
忽然。
那女子微微侧头。
虽然隔着数十米远,隔着层层薄纱。
但林玄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穿透了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一种戏谑、冰冷、却又带着几分挑逗的目光。
下一刻。
一阵风吹过。
薄纱被掀起一角。
露出了女子的小半张侧脸。
那是一张清纯到了极点,却又妖艳到了极致的脸。
嘴角那一颗细小的美人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明明从未见过这张脸。
但林玄的心底。
却骤然升起极其恐怖的危险感!
这个感觉……
太熟悉了!
熟悉到林玄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林玄瞳孔骤缩!
他认出来了。
白莲!
是升平教的圣女白莲!
虽然易容了,别人看不出来。
但是自己体内有她种下的噬心蛊,自然是不受魅术影响,且能瞬间看破!
“该死……”
林玄低垂下头,借助饮茶的动作,掩盖住眼底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惊骇。
疤蛇说,节度城里有大动作。
但他没想到。
白莲竟然也来了。
艹!
就说不该来的。
这哪里是什么销魂窟。
这分明就是盘丝洞!
“怎么?林老弟?”
秦勇似乎察觉到了林玄的异样,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种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
“看傻了?嘿嘿,我就说嘛,哪有男人能过得了青瑶姑娘这一关!”
“刚才还装清高,现在动心了吧?”
林玄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痴迷与震撼,声音沙哑:
“确实……惊为天人。”
他在演戏。
必须演。
如果在这满楼皆醉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清醒。
那他就是最大的异类。
也是……第一个死的人。
高台之上。
白莲似乎对林玄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红唇轻启,声音如梦似幻,飘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今夜良辰……”
“哪位大人,愿与奴家……同宵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