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偷税大户张文明
荆州同知李顺，海瑞早有耳闻。
听闻此人为官清廉。因为是北方人，从未吃到过鱼肉，再上他做官的俸禄并不多。
好不容易在一次庆宴之中，好不容易吃上一块鱼肉，忍不住感慨鱼肉的味道好似馍馍，从此，此事在同僚之中就传开了。每当开宴席之时，总是有人笑话李顺。
海瑞认定此人应该知晓一些关于荆州赋税的事情，只是碍于官小而需要自保，从未向朝廷反映情况。
等海瑞的马车到达李顺的府邸，他下了马车，见此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杂院，实在是狭小。
还等到海瑞去敲门，他就透过门缝看见李顺跪在地面，他的老婆瑞芝手中拿着鞭子，好似在惩罚他。
哼哈二将还从未听说有女人欺负男的，他们争先恐后地探头上前观看，一个不小心，将房门都推开了。
他们三人站在门口，望着李顺以及他的老婆瑞芝，真替李顺感到十分尴尬。
“我们家不收礼办事。”
女人长得白白嫩嫩，十分水灵，但是却透出一股子难以靠近的气息。
这李顺的老婆瑞芝是把海瑞等三人当成送礼的！
海瑞本打算立刻解释，李顺打趣自己：“三位仁兄，可千万不要给我送礼，免得我明日还需要罚跪。”
哼哈二将这才明白，李顺为何半跪不起。
本以为对方是怕老婆，原来是因为一旦有人给李顺送礼，他就要挨一次惩罚。
“李顺，你看我们像送礼的吗？”
海瑞一脸严肃地说道，他从官服之中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写着“湖广巡抚都察御史海瑞”十个大字。
李顺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立刻站立而去，快步走到海瑞面前，前来请罪：“海大人，下官脸盲，一时之间并未认出你。”
海瑞冲着他笑道：“我看你是跪得有些入迷，还没有缓过神来。”
李顺的老婆瑞芝听闻是海瑞前来，她立刻回屋倒了三杯茶。
“海大人，请用茶。”
海瑞刚才开始见识到了瑞芝的厉害，他可不敢随意地接茶，连忙称赞道：“倘若朝廷的官员都能娶到李顺这么好的老婆，他们一定不敢继续贪墨银两。”
瑞芝笑得咧不开嘴，她可是听闻过海瑞的名号，更是无比地佩服，立刻夸起了对方：“要是我家李顺可以做到海大人这样，也不枉我每日罚他。”
众人喜笑颜开，海瑞差点忘了来此地的正事。
“李顺，可知我今日为何来找你。”
海瑞的一句话倒是将李顺立刻问住了。
“海大人，属下不知。”
李顺摇了摇头，假装不知晓，其实他心中明白。
“我看你是假不知。”
海瑞一脸严肃地说道：“如今，皇上派我前来湖广荆州，目的就是想要好好查清当地的赋税状况，为何每一年都交不上足额的赋税？”
李顺口中抿了茶，他陷入了沉思。
他曾经只是秀才出身，正因为自己做事利落，一路从掾吏升起到荆州同知，期间干过算账的事情，心中对荆州的赋税账目，可是一清二楚。
“大人，小官有难处……”
李顺不愿意说，海瑞很不满意。
他老婆瑞芝倒是爽快，连忙劝说道：“如今有海大人坐镇荆州衙门，你还怕个逑！”
海瑞等三人没忍住，爆笑如雷。
“李顺，你老婆都发话了，还不赶紧招来。”
李顺的老婆瑞芝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娘们，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位老儒生，可谓是受人尊重。
因此，瑞芝不同于一般的民妇，她也看过四书五经，自然是有知识有学问，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海大人，前几年我还在吏房算账的时候，曾经就想将荆州府的赋税进行重新编排。但是算到一半，我就不敢继续了。”
海瑞望向李顺，觉得对方表面虽然木讷，其实极其心中明镜。
李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相矮小，并未有啥出奇的样子，只是那一双大眼睛，却是十分有神！
“为何不敢继续算下去？”
海瑞紧跟着他的话，继续问下去。
“海大人，你可知为何查账目查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李顺的问询，正是海瑞想要知道的问题。
“荆州真正的逃税漏税，并不在什么田赋银和匠班银这些常设科目上，这些税牵涉千家万户，朝廷额有定规，想逃也不容易。再说，此中税制多有不合情理之处，官府逼收，苦的是老百姓。”（选自《张居正）
海瑞点了点头，他就是差不多工匠和农人赋税的问题。
“那是在什么上面出现了逃的税？”
海瑞忍不住继续问道。
对方紧接着回答道：“榷场税。”
这所谓的榷场税就是征收商人过路的关税。凡是官府专控物品指定交易者，称为榷场，真正的大宗利润都产自榷场商贾，因此，这税关也称为榷关。（选自《张居正》）
“果然如此！”
海瑞忍不住感慨，怪不得自己从赋税的账目上查不出来问题。
“那我要如何去查榷场税？”
荆州衙门贪墨商人的关税，这种关税压根不好查。
主要是官吏们串通一气，他们随意地改动账目，其余人又如何知道！
“海大人，想要查榷关税，必须商人们自己承认自己行贿。”
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要让这些商人张口去控诉荆州知府赵谦，这是何等地难呀！
他们本就是一伙的，一个利益共同体！
“海大人，你可知荆州偷税最为厉害的人是谁？”
李顺继续卖关子，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此人的名字。
海瑞心中揣测着，他依然想不出来。
他身后的哼哈二将倒是一点就通，他们面面相觑，齐声回答道：“不会是……”
“对！”
“就是当今内阁首辅张居正的父亲张文明！”
李顺说此话，海瑞一脸蒙逼。
他似乎想到了很多，怪不得皇上又派他前来荆州。
他知晓张文明不干净，但是没有想到居然如此肮脏。
“你和本官细细说来。”
海瑞催促着李顺，他想要知晓更多。
李顺微微叹了一口气，不骄不躁地说道：“隆庆二年，当时的江陵知县赵谦把长江边上一片无人认领的荒田作为礼物送给张文明，这片荒田有一千二百亩，张老太爷得了这块田，只收谷米不交赋税，也不摊丁，这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哇。”（选自《张居正》）
海瑞一脸严肃，他站立而去，望向天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的他得知了事实，自己第二个处理的人，便是张居正的父亲张文明！
他已经将张居正的恩师徐阶给抄家了，这又对张居正的父亲下手！
海瑞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被皇上朱翊钧连坑两次！
“海大人，是不是很为难。”
李顺问道，海瑞的样子，正如他所料。
海瑞点了点头，这岂止是为难，比登天还难！
他在考虑要不要写一封信给张居正，提前告知他一下。
既然要收拾他爹，那也需要给对方一点面子。
而后，海瑞转念一想，既然皇上派自己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将事情做绝，一点人情都不可以掺和进去！
“张文明居然敢如此贪赃枉法，将民田占为己有，那本官就要好好处罚他！”
哼哈二将听闻海瑞的话，他们立刻想要撇开关系。
“海大人，我们知道你一贯公正。”
“此事，我们就不参与了。”
“放屁，你们是我的副手，自然要做事！”
哼哈二将一脸无奈地回应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