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软硬兼施
“此事要怎么办？”
海瑞望向李顺，他猜测对方有办法。
果不其然，李顺意味深长地说道：“软硬兼施。”
哼哈二将嫌他话说得太迂回，又接着问道：“李同知，你就别卖关子，直说应对的法子吧。”
李顺这才娓娓道来：“张文明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一时贪心，收下了赵谦的好处。”
“咱们可以去一趟张家府邸，好生劝说一下张老爷子，只要他愿意将一千两亩的荒地重新交换给官府，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海瑞听闻李顺的话，他陷入沉思。
一方面，他想要最大力度地惩处官绅，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将此事做绝，毕竟张文明是张居正的爹。
“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吧。”
海瑞望着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好似一场雷雨马上就要突如其来。
“万一张文明不吃我们这一套……”
魏学曾觉得已经吃进去的东西，对方怎么可能吐出来。
毕竟，他之前也是贪官一个，对于这种事还是非常清楚。
从一开始就吃拿卡要，之后只会习以为常。
毕竟狗改不了吃屎，人更不可能不贪财！
“软得不行，那就只能上硬的！”
突然，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黄豆大的雨点嘀嗒在海瑞的官服上，还伴随着阵阵雷声。
此时此刻，虽然表面一片平静，但是众人的内心却汹涌澎湃！
李顺的老婆瑞芝从屋中拿出四把黄伞，递给海瑞等人。
“海大人，我一个妇人，没什么见解，还望你们要小心。”
海瑞点了点头，接过黄伞，打趣道：“有了你递过来的黄伞，我们在雨中便不会被淋湿，必定是相安无事。”
一行四人踏着雨水，他们朝着张家府邸的方向前去。
张家府邸，待客堂之中一片昏暗。
张文明坐在紫檀太师椅上，嘴里叼着大烟斗，望着坐在一旁的赵谦。
两人显然是在商量事情，关于一千两百亩荒地的。
“赵知府，海瑞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荒地的事。”
张文明神色慌张，他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向对方。
“张老爷子，你放心，此事只要你知我吃，根本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晓。”
赵谦微微抿上一口茶，舌头却一不小心被烫到。
“哎呀！”
“张老爷子，你这茶水可真烫舌头。”
赵谦将茶杯放下，正要走到府门前，望着外面下的雨，却隐隐约约望见四人。
海瑞的衣着特征实在是过于明显，身穿布衣，脚踏草鞋，头戴斗笠。
赵谦突然心中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海瑞等人还真找上门来，他必须躲起来。
“张老爷子，不太对劲，我先躲起来！”
还没等张文明询问发生什么事了，赵谦早已躲进了一个小的厢房之中。
张文明探着头，望向外面，并未认出海瑞等人，便高声喊道：“你们是何人，怎么来我的府上了？”
海瑞并未回应他的，而是李顺开口说道：“张老爷子，这一位是京城来的内阁大臣海瑞，经过皇上的调遣，现在来到荆州推行一条鞭法，顺道来看看你。”
张文明一听，感觉坏了。
他有些心虚，立刻走进待客堂，可以让侍从倒茶。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海公！”
张文明面露笑容，开始拍起海瑞的马屁。
海瑞等人合上黄伞，便进入张家待客堂。
“张老爷子，今日特来拜访你。”
海瑞握起张文明的手，见对方有些发抖，立刻关心地问询道：“张老爷子，是不是有些冷。”
张文明傻愣在一边，立刻缓过神，摇了摇头。
“我经常听白圭（张居正小名）提起你。”
海瑞放下张文明的手，他走到了一边的太师椅，缓缓地坐下。
“张老爷子，叔大也经常和我提起你。”
海瑞说的客套话，尚未试探对方。
“给海公倒茶。”
侍从们走了出来，将茶杯放在海瑞的一边。
一时间，张文明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胡扯地客套话。
“海公的名声可谓是家喻户晓，能够来到我荆州，实属我江人的荣幸。”
海瑞见张文明如此之话，立刻给对方浇了一盆冷水。
“张老先生，你这话，我可要反驳一下。”
“我来荆州可不见得有人高兴。”
海瑞话里有话，搞得张文明十分尴尬。
他只能强行假笑道：“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反正我张文明是热烈欢迎海公前来荆州。”
海瑞听闻着张文明的话，立刻开始笑道：“前些时日，我前往南直隶松江府，张首辅的恩师徐阶也是这么说，可是没过多久，我便查出他侵占民田，将其抄家贬为民。”
张文明感受到了一丝的威胁之意，他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徐阶贪赃枉法，罪该万死！”
“即便他是白圭的恩师，那也不能轻饶！”
张文明一本正经地说道，显得十分滑稽。
“张老先生说得对。我本事先已经和徐阶好生商量，只要他愿意交出侵占的民田，便不会上报朝廷，可是对方十分不屑，偏偏是和我作对！”
海瑞一手拍在黄花梨方桌上，双目望向张文明。
张文明不敢和海瑞对视，他心虚地低下头。
“海公，何必说这些扫兴的事。”
张文明想要将话题给撇开，可是他依然没法躲开海瑞咄咄逼人的话语。
“张老爷子，今日我们来，主要是替首辅大人看看你，还有就是来劝告你。”
海瑞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对方也不是傻子，心知肚明。
可是，张文明还是选择装傻充愣。
“不知海公有什么想要劝告我的话。”
没等海瑞继续说下，哼哈二将两人便讲述松江府一事，从而恐吓着张文明。
“张老先生，有些话不能直说。一旦直说，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张文明额头掉落着颗粒状大的汗珠，他实在是被逼到极致了。
“张老先生，一千两百亩的荒地……”
还没等海瑞说完，赵谦一把推开了厢房。
“海大人，你们都在呢。”
赵谦向着海瑞问好，他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海瑞见赵谦居然暗藏在张家府邸，他的怒气立刻又涌上心头。
“赵知府，你怎么在这里？”
王希烈替海瑞向对方问道。
“不知海大人听过大学士牌坊一事没。”
“实属下正好提前来到，和张老爷子一起商量着此事，准备给张首辅建一个立碑坊。”
赵谦敢出来就说明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看来赵知府对于拍张首辅马屁颇为上心，可真是不处理流民赋税一事！”
海瑞冷嘲热讽道，他现在对赵谦是极其厌恶。
“海大人，你这话说的，张首辅功高盖世，给他立碑不算是拍马屁。”
海瑞突然发现自己被赵谦给绕了进去，撇开了话题，自己明明刚才是在劝说张文明交出一千两百亩荒地。
“张老爷子，倘若你主动交出来一千两百亩荒地，此事既往不咎！”
海瑞直接将话挑明开了，就看对方要不要脸。
显然，有赵谦在，张文明压根不可能要脸。
“海大人，属下听不懂你的话，张老先生哪里来的一千两百亩荒地。”
海瑞双目紧盯着赵谦，他真想再度出手扇向对方。
“对呀，海公，我真没有一千两百亩荒地。”
张文明和赵谦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他们两人死不承认，反而质问海瑞。
“海大人，你可别随意诬告他人。”
“赵知府，你不要太放肆！”
哼哈二将立刻站了出来，他们的官品比赵谦来高，一句话就将对方给镇住了。
海瑞继续劝说张文明：“张老先生，你也得知了徐阶的下场，即便他是张首辅的恩师……”
张文明摸了摸胡须，他便没有回答海瑞的话。
众人望向他，看似张文明十分平静，其实内心极其慌张。
“张老爷子，我们再给你三天的期限。”
“倘若你真不打算交出一千两百亩的荒地，那也不要怪我们上报朝廷，告知皇上！”
海瑞最后可以容忍的期限，就看对方给不给面子。
“你们敢！”
“我儿是内阁首辅，大明的丞相！”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海瑞，你信不信我让白圭将你罢黜了！”
张文明突然站立而起，十分硬气。
海瑞面对着张文明的威胁，他十分平静。
“张文明，我海瑞最后告知你，大明只有一片天，那便是当朝的皇上！”
雨突然停下，太阳瞬间出来。
海瑞一行四人走出张家府邸，他的吼声回荡在待客堂之中。
张文明犹如一个石头人，一动不动，他愣在一边。
赵谦连忙晃悠着张文明，他直接跌倒在地，全然是失去了神志。
“张老爷子，你快醒醒。”
赵谦感受到一股子热流，原来是张文明吓出了尿来，顺着裤角不停地流淌着。
“海瑞，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张文明微微叹气，这才在赵谦的搀扶下，慢慢地坐在紫檀太师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