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进入法章的木屋,貂勃环视四周,感叹道:“想不到堂堂太子,竟蜗居此处。”
法章笑道:“此处虽陋,却是风云之地。”
貂勃叹道:“太子殿下如此心胸,来日定能重现田氏荣光。”
法章惭愧地摇摇头,问道:“貂勃兄,你在莒城日久,可知如今城内形势如何?”
貂勃点点头说道:“正待与太子殿下详述。自王蠋太傅死后,各地齐国亡臣心忿难平,纷纷聚起图存,有众人已赶往莒城,意图共举大事,诛杀淖齿。夷维子之子仲别,假意侍奉淖齿,令其沉迷美色游戏,待机铲除之,且有王孙贾伺机而动。楚人弑君,齐人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今莒城各方涌动,暗藏杀机,淖齿之死不远矣!”
法章听完沉思良久,看向貂勃问道:“貂勃兄如今欲待怎样?”
貂勃闻言,反而看向法章说道:“太子殿下不怕我是淖齿的探子?不怕我此番查到殿下踪迹,来日带上大军覆灭此地?”
法章大笑道:“若我田法章众叛亲离至此,连同门师兄弟也不能相信,那便合该我身死国灭!”
貂勃闻言俯身拜道:“臣原本欲拼死刺杀淖齿逆贼,巧遇那人与我说得太子消息,如今寻得太子,自当随身侍奉太子,听候太子差遣!”
法章闻言欣慰道:“实不相瞒,貂勃兄出现的正是时候,我正欲定计诛杀淖齿,淖齿不死,庙堂不定,我等无力抵御燕人。原本我孤立无望,正待亲自去办,如今你来了,正好将此事交托与你,我此时确实不宜现身。”
貂勃激动地说道:“不想太子远在田野,竟已定下诛贼之计。请太子尽管吩咐,臣一定不负所托。”
“你且稍等。”
半个时辰后,法章写好三卷书简,用拜托成君缝制的锦囊装好,递给貂勃,对他说道:“貂勃,乐毅在北方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想必不久便会兵临莒地,局势紧迫,你我不便耽误时间,我将此事交与你,你当即刻奔走。”
貂勃接过锦囊,点点头。
法章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可离开后再看,我还有一言相告。”
貂勃看法章面色严肃,不敢怠慢,当下说道:“太子请说!”
法章道:“原本自太傅死后,我已预料莒城局势,定下大计,方才听你所言,心中更是笃定。”
“淖齿之事不可耽误,我等还需助推一把莒城众人。你即刻去往莒城,找到夷维子之子仲别,他与我一样与淖齿均有杀父之仇,当可托付,你便将此锦囊交与他,让他见机行事,定要诱使淖齿将所带楚军调离城内。他如今侍奉淖齿,此事只有他能办到。”
法章指了指另一个锦囊说道:“再将此锦囊交于王孙贾,让他广交义士,待时机一到,便振臂一呼携众人诛杀淖齿。”
“最后这份锦囊你先不用看,待办完前两项事后,你便立即动身去往即墨城,找到并接触一位名叫田单的人,潜伏即墨。”
“田单?”貂勃不解。
法章解释道:“此人原是临淄市掾,我与他相识一场,觉得此人颇有勇略,据他所言,他已有破乐毅之法。不过我与他相识尚短,不甚了解,你需先与他接触,观其才智,若你认为此人可堪大任,待你在即墨听闻我已在莒地复位称王时,便可持此锦囊传阅即墨守将和各世家大族,推举田单为守城主帅。”
貂勃听完法章交待的一席话,眼眶微红,跪地拜道:“有君如此,齐国可救也!”
法章亦跪地拜道:“貂勃兄,你我失散多日,今日复见,本该把酒言欢,奈何如今时局紧迫,你我无暇叙旧,便要辛苦你奔波往来了。”
貂勃笑道:“君居于田野,亦能定光复大计,臣下岂曰辛苦。太子放心,臣即刻动身,定将诸事办妥,不负太子所托!”
法章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又笑道:“貂勃,若你举田单顺利,则即墨守备便交于田单,莒地危情不亚于即墨,我这里还需要你,你当及时回来。”
貂勃叩首道:“诺!太子殿下多保重!”
“兄也保重!”
貂勃起身离去。
——
“成君,你当真吗?”
法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姐弟,不想前日拒绝后胜后,他竟拉着姐姐成君一起来找法章。
成君露出狡黠的目光看了法章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
“胜弟一心求学,法安你武艺高强,府上的人都知道,不妨教教胜弟,以免他每日无所事事。”
法章看着成君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对后胜说:“技艺难学,往日我等都是要拜师求学的,你~”
话还没说完,法章便见眼前的少年噗通一声跪下,纳头便拜:“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法章和成君都目瞪口呆,不曾想这世家子弟竟如此能屈能伸。法章愣了半晌,眼见成君已在捂嘴偷笑,咳嗽一声说道:“即如此,我便教你,你想学什么?你先起来吧。”
后胜开心地站起身来,想了想说到:“剑乃百兵之首,我想学剑!”
法章对他说道:“你想学君子之剑还是王者之剑?”
后胜疑惑道:“有何不同?”
法章道:“君子之剑修身,王者之剑驭人,君子之剑三思而量,出剑则一往无前,王者之剑威服四海,剑在鞘中便杀气凛然。”
后胜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王者之剑!我不想当侠客,也不想当儒生。”
法章道:“即如此,你现在去姐姐书房去取《管子》《孟子》来读。”
“什么?”少年傻眼了,“你不教我剑术么,怎地又让我读书?”
法章严肃道:“不读管孟,何以知出剑之因,何以知出剑之时,何以携众生之气,不知三者,剑出则天下乱,剑收则社稷亡,须知剑在手中,意在胸中。王者之剑,出则荡平天下,威震四海,不懂此理,远的不说,你自认能抵得过乐毅手中之剑吗?”
后胜偏头望向成君。
“他莫不是在戏耍于我?”
成君瞪眼看他,
“住口!你师傅所言博大精深,岂容你怀疑,还不速去取书!”
后胜无奈,嘴里嘟囔一句“暂且信你!”转身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