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宪英忙说道:“使君宽仁大量,还望言明,为家父解惑。”
刘循态度缓和了一些,说道:“邺城之事,辛公投降曹操,可以说是明智之举,也可以是背主求荣,不是吗?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当时袁绍已死,袁家三子互相争斗,不能齐心对敌,曹操代表天子,辛公能投奔曹操,乃是弃暗投明,毕竟天子还在许都,那时又有几个人知道曹操是奸贼呢?”
辛宪英明白了,这件事人嘴两张皮,全看怎么说了。
现在辛毗在刘循手上,解释权完全掌握在刘循的手上。
如果刘循认定,辛毗就是背主求荣,就是人品有问题,并让部下加以宣传,那辛毗就彻底无法洗白了。
背主投敌加上害死兄长全家,一旦大肆宣扬,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刘循说辛毗投降的是天子,毕竟当时曹操就代表着汉室,自然就是弃暗投明了。
但是这么做,就要坐实曹操是国贼的身份。
辛毗必须得承认,他当时投降的是天子,而不是曹操!
辛宪英当时还小,但她依然还记得,自从官渡之战后,大伯的名字,就变成了一家人的禁忌。
刘循接着说道:“辛公,我尊敬你,欣赏你,所以才对你如此有诚意,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你自己掂量一下吧,不要再指望重新回到曹操身边了,今后你只有两条路,要么真心助我,帮我复兴汉室,日后功劳簿上必有你重重的一笔。”
“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汉中,至于名声吗?就不要再奢望了!”
辛敞年轻气盛,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们辛家可是颍川望族,难道使君就不怕担上骂名吗?”
刘循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你还太年轻了,世家望族,没你想的那么可怕,除非能联手在一起,曹操杀的世族还少吗?荀彧、孔融、边让、祢衡、许攸、周不疑、陈宫,不也是什么事没有吗?更何况,我可没说要杀你父亲啊。曹操杀人都没事,我只是让你们留在汉中,难道会引起世人公愤吗?”
“别忘了,这天下还是汉室的天下,我乃汉室宗亲,志在匡扶汉室,对于任何一个曹贼的臣子幕僚,我都有权处置。”
刘循的气势,让辛毗全家都战战兢兢,不敢抗拒。
辛宪英回头瞪了弟弟一眼,让他赶紧闭嘴,别再火上浇油了。
对辛毗这样的名士,他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名节不保。
如果刘循想毁了他,太容易了。
辛宪英又扭头看向辛毗,见父亲还在愣神,忙替他说道:“使君雅量,我父亲愿意辅佐你,愿意辅佐汉室!”
辛毗回过神来,好像死过一回一样,忙躬身伏地,跪在了刘循的面前。
“老臣愿意听使君差遣。”
刘循欣慰的笑了,伸手把他搀扶起来,安慰道:“辛公,你看这样多好,咱们现在立场一致,是自己人,今后我的史官,自然要让辛公青史留名,美名传扬后世。”
如今家人都被迁到了汉中,辛毗根本没机会再回去,之前还想摆摆身份,这一招在刘循这里根本不能奏效,索性只能乖乖服软。
辛毗做梦也想不到,邺城的事情,刘循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那件事都过去整整十年了,十年前,刘循估计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十岁多的小屁孩一个,他怎么会知道呢?
害死兄长全家,这些年辛毗一直活在内疚自责之中,哪怕曹操很器重他,可是害死亲族,辛毗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不希望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如果不向刘循低头,刘循完全可以把这件事,给他狠狠的宣扬一番。
毕竟,刘循现在是一方霸主,极有影响力。
他想捧一个人,想毁一个人,都太容易了!
刘循可以说辛毗投降的是汉室,只是被曹操蒙蔽。也可以说他投降的是奸贼曹操,是背主求荣,甘心做曹贼的鹰犬。
世家看似很强大,除非触碰到他们根本的利益时,才可怕,单纯的针对任何一个世家,没人在乎。
曹操这些年杀的人还少吗?作为颍川荀氏的代表,荀彧的死,不也是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吗?
曹操实力雄厚,没人敢轻易反抗他,刘循现在也有实力和曹操抗衡,更何况,刘循名义上还是汉室宗亲,要比曹操更占大义!
“辛公,你有一个好女儿,今天,是她救了你!”
刘循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今天只是抽空过来看一看,接下来,有的忙了,毕竟刚拿下襄阳,曹操一定会找我拼命的!”
辛毗又是一惊,心说:“刘循竟然连襄阳都拿下来了!”
辛宪英一路追了出来,到了府门外,再次对刘循弯腰行礼,“多谢使君饶过家父。”
刘循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辛宪英,说道:“告诉你父亲,只要他不让我失望!我就不会让他失望!”
“我相信使君,一定言而守信,多谢了!”
刘循看了看守在门外的亲兵,摆了摆手,“都撤了吧,从今往后,不得再来打扰辛公的家人。”
“喏!”众甲士答应着,迅速离开。
刘循随即对辛宪英摆了摆手,往远处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了,“对不住啊,让你和未婚夫一下子离的这么远。”
辛毗家的情况,郑度都仔细调查过了。
辛宪英轻轻的叹了口气,现在全家人的性命和前途,全都攥在刘循的手里,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就算羊耽此刻出现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仅凭第一次见面的感觉,辛宪英便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很难对付。
能杀了刘备,让曹操在汉中铩羽而归,又强势拿下襄阳,在他面前父亲都被收拾的一点脾气都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来到汉中这些日子,辛宪英也曾想办法打听过,不管是百姓还是普通的将士,都说刘循没什么架子,待人很和善。
可就在刚刚,刘循一下子就掐住了辛毗的软肋,当众揭他的伤疤,刘循知道怎么才能最有效的打击别人。
这样的人,说他和善,辛宪英能信吗?
而且,汉中之战,刘循杀了那么多曹兵曹将,差点让曹操把命留在汉中,这样的人,能算和善吗?
只能说,在什么人面前该扮演什么角色,他分的很清楚。
你好,他会比你更好!
你恶,他会比你更恶!
“听说那羊耽是泰山太守,但是泰山离汉中实在太远了。”
刘循叹了口气,“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欣赏令尊的才能,要招揽他,自然要让他无后顾之忧,所以便让曹操把你们送到了汉中。”
辛宪英摇了摇头,“我现在只希望全家能平平安安,经过今天的这件事,父亲难免日后会有些忐忑不安,希望使君不要怪罪。”
至于羊耽,辛宪英哪里还顾得上啊。
“唉,本来过去的事情,我也懒得提,可是你父亲,刚才太强势了,呵呵,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父亲真心助我,他的过往,我没兴趣再提。”
刘循随后告辞离开,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清早,刘循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忽然,外面便传来了雪儿的喊声,“使君,郑公来了,要见您!”
刘循翻了个身,掀开被子的一角,下地后赶忙又把被子给盖上了。
孙尚香还在沉睡,身子惬意的缩在被窝里,像一只慵懒的猫。
再是女汉子,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天越来越凉,刘循匆匆穿上衣服,外面又披了一件大氅,推门走了出来。
来到前厅,郑度正在屋里来回走着,屋里烧着碳火,他也没兴趣在上面烤一烤火。
“主公,不好意思,搅了你的好梦,给申耽申仪他们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下吧。”
事无大小,既然郑度亲自跑来一趟,刘循当然要认真对待。
打开信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郑公,措辞不用这么客气,不要劝降,直接逼降就行了。你就直接告诉申耽申仪他们,就说汉中和襄阳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上庸三地,我志在必得,如果能早日归降,大家都好过,若他们执迷不悟,就等着城破杀头吧。”
郑度担心道:“主公,若适得其反,把他们逼急了,反而死命抗拒,可就不妙了。”
“我听说申耽申仪,都是当地的豪族,既然是豪族,家里自然金银堆积如山,又在当地作威作福多年,这种人是很惜命的,不用和他们客气。”
“郑公,对于曹操和孙权,我们要刚柔并济,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客气的时候适当的客气一下,申耽申仪之流,难道我们还要怕他们吗?你就按照我的意思改一下,语气越强硬越好。”
郑度点了点头,等修改好,赶忙派人一路加急送往上庸三地。
不出刘循的所料,申耽申仪两兄弟接到书信,全都吓坏了。
申耽赶忙把弟弟请来,说道:“兄弟,连曹操都被刘循打败了,如果他领兵杀来,凭咱们这点人手,根本抵挡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