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辛毗一家人暂时就安顿在这里。”
有人头前引路,把刘循带到了一处别院门前。
刘循见门前还有守卫站岗,笑了笑,“这一定是郑公安排的吧?”
一个守卫主动上前行礼,恭恭敬敬的回道:“是的,郑公说了,辛毗一家都是从魏境过来的,没有主公的吩咐,这些人一律要严加监视。”
刘循点了点头,他知道郑度做事一向谨慎。
他和庞统不一样,庞统洒脱自信,做什么都会充满信心,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感觉。
但是郑度,却总是会把事情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刘循很少见郑度脸上带着笑容。
他的大脑感觉一直在运转着,盘算着各种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刘循上前敲门,过了一会,有脚步声响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把门打开了。
一开门,少年就没好气的说道:“谁啊?把我们关在这里,还派人守着,拿我们当什么了?”
刘循此刻身穿便服,一身素色的长袍,看起来并不起眼。
“你谁啊?”
刘循笑了笑,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我?告诉你,我可是魏公长史的大公子,辛敞是也!”
十几岁的毛孩子,有些年轻气盛,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这么高调,刘循笑了笑,懒得和他计较。
刘循淡淡的回道:“我是益州牧,刘循!”
“你说什么?”辛敞楞了一下,好像没听清楚。
“我就是刘循!”刘循重复着,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刘循?”
辛敞嘴里嘀咕着,眼睛瞪的很大,刘循已经迈步上了台阶。
不一会,就来到了院里,辛敞忙追了上来。
“喂,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到了汉中,也不让我们出门,也不允许和父亲见面,就把我们关在这里,实在太无礼了吧?”
辛敞这么一吵嚷,不一会,院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大家纷纷赶来。
刘循再次转身看向辛敞,“不错,你说的情况都对,那有怎么样呢?”
这一切都是郑度的安排,刘循毫不犹豫的主动揽到了自己身上。
瞅着辛敞,刘循的表情渐渐变的严肃起来,那股久经杀伐的气势一瞬间便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辛敞在魏境有些嚣张得意,自认为是豪门公子,那股子从小娇惯出来的纨绔之气,在刘循这里,顿时碰了钉子。
他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刘循,身子下意识的哆嗦了起来。
“难道你以为来汉中,是来游山玩水的吗?”刘循一阵冷笑。
刘循只是抽空过来看一下,他实在很忙,没时间和阔少爷斗嘴。
辛敞自知遇到了对手,腮帮子鼓了几下,但也不敢和刘循争辩。
辛宪英生怕弟弟惹祸,忙走了过来,赔罪道:“舍弟年幼莽撞,还望使君雅量,不和他一般计较。”
刘循摆了摆手,“无妨,我的敌人是曹操,还犯不上和令弟计较,只不过,你们一家来到这边,远离故土,难免心中有些不满,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克服,要早日习惯这边的生活。”
“那敢问使君,我们何时才能见家父见上一面?”
“现在就可以。”
刘循忙吩咐人,把辛毗带来和他们团聚,时间不长,辛毗便被带来了。
辛毗直到现在,才知道家小来到了汉中,而且一个不拉,全都来了。
连女儿的婚事,也给耽误了。
一家人见面后抱头痛哭,有许多话要说。
刘循索性远远的走到一旁,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辛毗径直来到刘循的面前,表情有些不满,一上来就大声质问:“使君,难道你想用家人来逼迫我归顺吗?这未免也太失君子风度了吧?”
刘循知道许多文人都会刻意表现的很强势。
但这是相对的。
如果你对他们太客气,他们就会得意忘形,蹬鼻子上脸,很多时候,所谓的风骨,都是装出来的。
比如董卓刚占据洛阳的时候,为了笼络人心,一开始表现的很大度,文武臣僚都敢在他前面摆摆架子,抖抖威风。
卢植、郑泰、袁逢、王允这些人,都觉得能对董卓指手画脚一番。
但是,当董卓露出嗜血的獠牙以后,满朝文武,99.9%的人全都吓尿了,彻底怂了!
刘循直视着辛毗,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敢问辛公,何为君子风度?是不是远接高迎,像曹操赤足迎接许攸那样?还是像曹操奔袭千里,迎接圣天子一样呢?”
刘循举的这两个例子,让辛毗根本就不敢接话。
怎么接?他跟在曹操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对曹操的所作所为,辛毗也很清楚。
曹操的确很客气,但是他把许攸杀了,把天子囚禁了!
两人的对话,辛宪英也听到了,忍不住朝这边走来。
见辛毗无话可说,刘循接着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辛公能甘心为曹操效力,那必然觉得曹操有君子风范,曹操胸襟广阔,是旷世难得一见的雄主。他对荀彧,对许攸,对孔融,对天子,都好的不得了,是吧?”
辛毗脸色变的越来越难看。
“使君,我知道你赏识我,想让老夫为你效力,但指望威胁恐吓,又岂能令人真心归附呢?你以为把我的家人迁到汉中,我就只能乖乖听命了吗?”
一开始在牢笼里的时候,刘循就感觉到了辛毗不太容易屈服,现在看来,似乎他还非常的看不起自己。
刘循忍不住一阵冷笑,“这汉中我说了算,就算辛公不肯归顺我,也无所谓,曹操刚给了我上百万石粮食,养几个闲人,我还是能养的起的。”
“看来在辛公眼里,我远远比不上曹操啊?”
辛毗只是冷冷的笑,嘴巴撅的很高。
刘循用鼻子哼了一声,“别以为当年曹操攻破邺城,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辛宪英发现,刘循的眼中突然露出了深深的不屑。
“有些人,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抬举你,可你却不识抬举,当初在邺城,辛公的所作所为,我可以送你八个字。”
“哪八个字?”辛毗心里还有一些侥幸,他觉得刘循这么年轻,官渡之战的事情不可能知道的很详细。
“见风使舵,背叛旧主!”
刘循说完,拂袖而起。
辛毗整个人如遭雷击,当场就懵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好悬没瘫在地上。
“曹操兵临邺城,也没见对你有什么君子风度,你就主动归降了曹操,还把审配给惹毛了,让你兄长一家无辜遭殃,被审配斩尽杀绝,怎么了?凭我一战几乎全歼曹操十几万大军,还不配让你效力吗?你昔日能背叛袁谭,今日就不能背叛曹操吗?”
辛毗再也支撑不住,之前他单纯的把刘循想当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来对待。
觉得刘循欣赏自己,想招揽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想摆摆架子,抬高身价。
这是大多数文人的通病!
但是辛毗万万没有想到,刘循没有给他继续装X的机会。
现在,他的虚荣,他的尊严,一瞬间,都被刘循击的粉碎。
对刘循来说,辛毗当初见曹操势大,直接吓的归降了。
在曹操面前,他没有装,现在却跑到自己这里来装,刘循可不惯他这毛病。
“把辛毗带走,就让他在汉中养老吧。”
刘循连称呼也从辛公变成了直呼其名。
刘循一摆手,过来几个亲兵,直接架起瘫在地上的辛毗,往外就走。
辛宪英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循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使君息怒,请你一定要宽恕家父这一回,如果父亲有得罪之处,小女子愿代父受过!”
其实刚一进院,刘循便注意到辛宪英了,长的虽然不是明艳动人,但眼眸如水,泛着亮光,不像别的女人容易遇事慌乱,她却显得很沉稳成熟。
辛宪英知道,一旦走出这个门,父亲就完了。
这件事,很快就会宣扬出去,到时候,父亲的名声,父亲的仕途,全都会毁掉。
要想挽回不利的局面,就必须在刘循离开前,把这件事压下来。
辛毗此时已经没有脾气了,邺城的伤疤彻底被刘循撕开。
在刘循面前,再想装清高,摆架子,已经做不到了。
之前,他以为刘循不知道自己的旧事,表现的很强势,想抬高自己的身价。
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把刘循给惹毛了,把辛毗背主投敌的事情给抖搂了出来。
其实,投敌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乱世征伐,强者为尊,这种情况很正常。
正常归正常,但绝不光彩。
像张辽和张郃,一旦和别人争执吵架,别人只要一拿降将说事,他们脸上就挂不住,觉得是奇耻大辱。
何况辛毗还把自己兄长辛评一家,全都给害死了。
当时审配一怒之下,拿辛毗没办法,就把他兄长一家人都给杀掉了。
刘循看了辛毗一眼,他现在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了,别说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站都站不直了。
刘循叹了口气,“辛公,你刚才想说我没有诚意?其实,我完全可以继续让你和家人不能见面,等到什么时候曹操把该赎的人都赎回去,再和你见面。至于昔日邺城之事,这就要看辛公对我是什么态度了。”
辛毗抬头看向刘循,难道这件事还有转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