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诸葛逊尾随那道人影一路西行,直至一座大山前方才停歇,眼睁睁看着那道人影通过哨卡进了山中,只得隐在暗处思量如何入得山中去。只见前方那处山势不甚陡峭,山口却是设有哨卡,除却驻守于此的兵丁外,尚有不时往来巡逻者,守备不可谓不严密。
见此情形,诸葛逊一时也寻不到办法,此山乃是朝廷开采铜铁的矿山,强闯却是不成的。不多时,诸葛逊留意到道路那头缓缓行来一支车队,他看看日头,暗道天助我也,这队车马正是运送给养来的。
当下诸葛逊亦不犹豫,几个闪身便到了车队末尾,趁着看守不注意,矮身藏到马车底下,便那么攀着车底向哨卡而去。
守卡兵丁与车队领头的略一寒暄,稍稍查看马车当中所运之物,见无异样,便也放了车队进山。待行得远了,诸葛逊则寻了个时机翻身自车底出来,几个闪身便匿入山林之中。
便在诸葛逊寻机入山之时,那道人影早已匆忙赶到一片房舍所在,闪身进了当中最大的那处木屋。木屋中,此处矿山管事尚安坐在方桌跟前大快朵颐,猛然见了来人,不由喝道:“好你个王仲,不在你的绵阳城呆着,却是跑老子这来作甚?”
王仲并未多言,直直坐到那人对面,取过碗碟满满斟上一碗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尚安见了,嗤笑一声,一边为其空碗斟酒,一边说道:“如此急切,可是出了何事?老子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惹了什么大篓子欲要老子为你遮掩,老子却是不会管你的!”
闻言,王仲用力摇了摇头,说道:“今日,绵阳城中来了一支大军,当有五千之数,俱都装备精良,在城中稍作停留,午后便又向南面去了,定然是去成都的。”
尚安斟酒的手一顿,旋即将坛子一放,迟疑道:“或是朝廷换防?”
“不可能,手下人来说那支兵马打着“公孙”旗号,蜀中可没有姓公孙的将军。而且,当今天下,何处兵马换防需得五千精锐大军的?”王仲抿了一口酒,摇头说道。
闻言,尚安神情不复初时的平静,面露惊疑道:“莫不是冲着家主来的?!”
王仲盯着碗中之酒,却是未曾言语。
沉默半晌,尚安忽而起身负手踱步开来,旋即问道:“近来诸葛家对我们多有防备之意,你来时可有旁人看见?”
闻言,王仲微微摇头,直言自己是先向南而行,待确认无人跟踪方才换了马匹疾驰来此。尚安站住身形,吩咐道:“你这便回去,近日仔细留意诸葛家动向,我自会安排人手前去通禀家主知晓!”
王仲亦不多言,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旋即起身略一抱拳,转身便走。
看着王仲离去的背影,尚安兀自心中惊疑不定,想着此处矿山事关重大,顾不得再饮酒作乐,起身便向外走去。待寻得心腹之人,尚安在其耳畔低声吩咐几句后,将那人打发了,兀自向后山而去。
此时诸葛逊早已摸到了近前,眼见尚安转过一处山坳便没了踪影,心下大急,只得回身去寻尚安那心腹之人。
便在此时,一只大手忽而搭在诸葛逊肩头,诸葛逊顿时汗毛倒竖,回身便是一掌拍出。身后之人探手擒住来袭之掌,笑道:“好你个诸葛逊,便是这般对待亲叔的?”
诸葛逊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诸葛钰。
诸葛逊暗舒一口气,随即低声道:“叔父岂不知人吓人吓死人乎……”
闻言,诸葛钰面色一沉,沉声道:“你还知道?知道如此,为何孤身一人来此查探,若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诸葛逊见叔父发怒,不敢多言,只得乖乖认错。见诸葛钰面色稍好,诸葛逊复又将尚安转入后山失了身影一事说出。
诸葛钰沉吟片刻,正欲说话,却见大批壮汉神色匆匆地自后山而来,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闪身隐入暗处,细细留心起来。
只见这些壮汉一身劲装,个个膀大腰圆,各持武器沿着山道向山下而去,沿途不断分出人手把守各处要道,不多时便已将个矿山上下守得密不透风。
叔侄二人见此,俱是暗暗叫苦,如今却是不好脱身而去了。
诸葛钰瞪了诸葛逊一眼,示意先向山林深处而去,再寻机脱身。诸葛逊略一颔首,便随着诸葛钰小心地往林中退去。
山间一处隐蔽洞穴中,叔侄二人相对而坐,诸葛逊略带迟疑地说道:“不曾想这小小一座矿山,竟藏了这许多人手。方才那些人看装束应是尚家养着的死士,得有个百八十人了。”
闻言,诸葛钰略一抚须,轻声道:“愈是如此,愈说明此间大有问题。尚安乃是尚从义的心腹,却是被安排来此处为管事,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诸葛逊闻言,目光闪动,片刻后迟疑道:“二叔,您说那个传言会不会是真的?”
见诸葛钰看来,眼含询问之意,诸葛逊略一沉吟,方才继续说道:“尚家勾结西羌,私造甲胄,阴谋不轨……”
闻言,诸葛逊略一摇头,低声说道:“无论此事真假,朝廷都已派了公孙安世携外军入蜀,自会查明的。咱们现在做的,便是不能被尚家裹挟,是以这矿山中的情形才需摸清楚了。”
闻言,诸葛逊点点头,兀自思索起来。诸葛钰见此,亦不多言,只寻思脱身之计。他深知,这座矿山并不大,尚安如今安排人手加强警戒,再想暗中摸清情况却是不易。好在尚安暂且不知他们叔侄在此,然而躲入山林终非长久之计,还是需得尽快离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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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谷中,云缨姐妹相谈离了公孙珲处,便回了住处互道别情。期间,云缨再次央着云绦学起竹笛来,相比瑶琴而言,上手确是快了许多,已然能吹奏出简单的曲子了。
便在云缨为此满心欢喜之时,却见红霞、绿萼联袂而来,神情颇为匆忙。见此,云缨姐妹相视一眼,这才发觉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红霞紧走几步,对云绦说道:“云绦姐姐,邓贺差人来报,说是少主与大长老出去办事,至今未归,亦无音讯传回,只恐其中有变,想请云绦姐姐前去主持大局。”
闻言,云绦柳眉微蹙,问道:“邓贺可说夫君去办何事?现下邓贺人在何处?”
红霞正欲答话,却闻一道声音自外间传来,说道:“儿媳妇莫忧,逊儿与他二叔只是去尚家的矿山查探一二罢了,有他二叔在,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事,应是被事情绊住了,是以晚归。”
众人望去,正见诸葛珲一脸严肃地向厅堂而来。
见是诸葛珲,云绦忙领着三女相迎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问道:“公爹怎的此时过来了?”
诸葛珲于上首安坐,抚须说道:“老夫亦听闻邓贺传讯,是以来此。”
闻言,云绦臻首轻点,忙问及尚家矿山之事。诸葛珲余光瞥过云缨一眼,旋即将他们对那处矿山的怀疑说了出来。
原来早在去年,诸葛钰便留意到尚家暗地里的小动作,并与诸葛珲说了。原只当是尚家仍是不安现状,欲要再次谋求入仕的,然而前段日子益州行台尚书令翟定边秘密来访,言及尚家正在私造甲胄,阴谋不轨,这才教诸葛家警觉起来。
多方打探之后,诸葛珲与诸葛钰怀疑尚家将铸造工坊藏匿于绵阳西面那处矿山之中,只是那处矿山守备甚严,一直未能摸清其中情况。
今日朝廷大军过境,必然会惊动尚家在绵阳城的探子,故而诸葛逊奉命前去盯梢,希望能有所发现,以致于至今未归。
听到此处,云绦柳眉紧蹙,说道:“若那矿山当真有何猫腻,今日过后必然防备更严,夫君素来行事不甚周全,只怕是偷偷潜了进去,一时出不来了……”
闻言,诸葛珲凝眉说道:“儿媳妇不必为逊儿遮掩了,他哪是行事不甚周全,分明就是莽撞而不自知!今日便是他一人莽莽撞撞地追了上去,他二叔不得已急急赶去相助,否则一个简简单单的盯梢,何致于此。”
见云绦柳眉紧蹙,面露担忧之色,诸葛珲忙安抚几句,转而看向云缨说道:“云缨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莫怪。”
闻言,云缨身形一正,应道:“诸葛门主还请直言,云缨听着便是。”
诸葛珲努力作出一副和蔼的模样,笑道:“犬子莽撞,今日只怕被困在那处矿山之中了。虽然无甚危险,但眼下尚不是与那尚家摊牌之时,暗中查探方为上策。云缨姑娘初来乍到,尚家之人并不认得,老夫欲请姑娘往矿山一行,不知姑娘可愿?”
闻言,云绦正待说话,云缨却是正色答道:“既那山中可能藏着秘密,晚辈自是愿往的!届时,我便在那处制造些许混乱,将人吸引到山前,师姐夫他们若还在山中,正可借机行事。诸葛门主以为晚辈这番安排如何?”
见云缨思虑周详,诸葛珲不禁由衷一笑,直言后生可畏。
云绦却是不甚放心师妹,欲要一道前往,却是被云缨止住。只见云缨挽住云绦臂弯,娇声说道:“云缨一人前往大可便宜行事,师姐去了若是被尚家认出来,岂不暴露诸葛家正在查他们?”
眼见云绦仍是放心不下,云缨只得说道:“如今云缨已是《明玉剑典》四重天修为,便是与师父亦能过上几招哩,师姐放心便是!”
闻言,云绦只得同意,不过她还是要往绵阳城中等着消息,对此云缨自是无有异议的。
待姐妹二人商议已定,诸葛珲方才将矿山所在细细说与云缨知晓,末了还自怀中掏出一方令牌交予她,说道:“此为老夫令牌,若是有不协,云缨姑娘可以此令牌脱身,万不可逞强。”
闻言,云缨收下令牌,抱拳一礼便要出发。云绦亦拜别公爹,领着红霞、绿萼与云缨一道离去。
看着离去的四女,诸葛珲略一抚须,暗道未曾想云缨这姑娘竟也修习的《明玉剑典》,并且已有四重天的修为了,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
出得天机谷,云绦犹自放下心不下,一路叮嘱云缨要小心行事。对此,云缨自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逞强,方才令云绦稍稍放心些。
行至岔路,云缨抱拳一礼,催动白马便向矿山方向而去。望着远去的云缨,云绦不由感叹数年不见,师妹已是长大了,直至红霞上前提醒,三女方才寻了另一方向,取道绵阳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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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缨一番疾驰,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可遥遥望见矿山所在,当即翻身下马,将马儿藏入道旁山林之中,展开轻功小心接近过去。
待到近前,天色已然擦黑,云缨只见面前哨卡处有二十余兵丁把守着,远处尚可望见数名壮汉手持武器凝神警戒。见此,云缨不由暗道守备这般严谨,莫不是当真藏着秘密。
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云缨亦不确信诸葛逊与诸葛钰叔侄是否还在山中,若便在此处惹事,未必能教他们叔侄知晓。念及此,云缨小心绕过哨卡正面,欲从侧翼摸进山里,再作计较。可惜,当面的断崖却是教云缨无可奈何,她可没有师父那般高深的轻功,能视山崖如平地。
既然侧翼不通,云缨索性回到哨卡正面,自阴影中现出身形了,便那么直直地向哨卡而去。
兵丁瞧见云缨过来,领头之人忙上前几步,喝道:“来人止步!此地乃是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且速速离去!”
云缨却是脚下不停,娇笑一声,说道:“兵大哥莫要紧张,我只是在此地迷了方向,欲向兵大哥打听打听方向罢了!”
闻言,领头之人见云缨只是一十三四的小姑娘,心下不由放松些许,见其仍在靠近,不禁喝道:“休要再靠近!绵阳城便在你身后三十里,你自可前去!”
云缨仍是面带笑意,娇声道:“兵大哥,我不是要往绵阳的,我是去……”
说到此处,云缨已离着领头之人只有五步之遥。那人正要再次喝止,云缨却是脚下一蹬,身化流光,眨眼功夫便已一指点倒那人。在那人将倒未倒之际,云缨一把将其托住,借着其高大身形将自己掩住,徐徐向哨卡而去。
这边的动静自也惊动了其余兵丁的注意,眼见他们队正没有驱离那姑娘,反而徐徐退了回来,尽皆心中疑惑。
待到近前,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妥,大喝一声“敌袭!”,众兵丁这才醒过神来,纷纷抽出兵刃向云缨围拢过来。
见此,云缨亦不再迟疑,将面前这人一掌推了出去,随即腾身而起,向着哨卡之后掠去。两名反应不及的兵丁却是被他们队正砸中,齐齐瘫倒在地,借着这个缺口,云缨轻易地便掠过哨卡,向山中闯去。
一边跑着,云缨一边回身娇喝道:“本姑娘就想游个山玩个水的,你们这些大头兵怎的这般阻拦,好不知羞哩!”
此番言语,却是惹得一众兵丁大为恼火,当下便向云缨追去。
不远处正守把要道的数名壮汉也是为这边的动静所惊动,纷纷抽出兵刃向这边堵截过来。
以云缨如今的眼界,自是看得出前方拦路的壮汉都算得是江湖中的好手了,当下再不敢大意,只闻一声清吟,凤鸣剑便已操持在手,直直向壮汉们杀去。
朝廷兵丁云缨不好下死手,对这些一看便是江湖人的壮汉云缨却是无有顾及,方至近前,云缨已是将重光剑法使来,顿时便有幢幢剑光伴着阵阵凤鸣向当面那壮汉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