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变速了？他又变速了？！”
高建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机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个档位是……是极限超频档！是我们为了做破坏性测试才设计的！根本不是正常加工用的！”
这一下，不只是他，就连李爱民和王大海的脸色都瞬间煞白！
如果说刚才是在钢丝上跳舞，那现在，就是蒙着眼睛在钢丝上玩后空翻！
这台机床的咆哮声，也从刚才清亮的嗡鸣，陡然变成了一种撕心裂肺、令人牙酸的尖啸！
整个车间，仿佛都随着这台疯狂的机器在微微颤抖！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霍查身后的一个西洲技术员，吓得连连后退，看李卫国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主动跳进火山的魔鬼。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李卫国，却稳如泰山。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那双在操作台上翻飞的手，快得几乎拉出了残影！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成为了在场所有人此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他们见证了一场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工业奇迹！
进刀！
退刀！
横向走刀！
纵向切削！
李卫国的每一个动作，都快如闪电，却又精准到令人发指！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毫秒的迟疑！
那台发出死亡尖啸的C6140车床，在他手中，仿佛不再是一台冰冷的钢铁机器，而是一个被驯服的绝世凶兽！正随着主人的意志，在刀尖上，跳出一曲最狂野、最华丽的死亡之舞！
金红色的火星，比刚才更加密集，更加璀璨！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那绚烂的光芒，将李卫国年轻而专注的脸庞，映照得如同神明！
“我的上帝……”
霍查脸上的傲慢、轻蔑和讥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骇然，以及一种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李卫国那双快到模糊的手，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大到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作为西洲联邦最顶尖的机床专家，他曾在克虏伯公司，亲眼见过最负盛名的八级操作大师，进行最精密的加工。
可那些大师的操作，虽然精准，却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谨慎和严肃。
哪有像眼前这样，将如此极限、如此危险的操作，演绎得如此轻松写意，如此狂放不羁，甚至……如此富有美感！
这不是工业操作！
这是魔法！
是东方的巫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几十年来建立的技术认知，正在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冲击得寸寸碎裂！
山鹰国的工业部长，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死死抓着身边翻译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了对方的肉里，嘴里用本国语言不停地重复着：“天才！绝世天才！救星！我们国家的救星来了！”
另一边，刘书记和郑政委，紧紧地握着拳头。
他们不懂技术，但他们懂人心！
他们看到，霍查那张脸，已经由最开始的轻蔑，变成了震惊，现在又从震惊，变成了呆滞和敬畏！
这就够了！
这一刻，这个十八岁的中国青年，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华夏工业的尊严！
十五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最后一个复杂的曲面切削完成，李卫国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轻一点。
“嗡——！”
那撕心裂肺的尖啸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瞬间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那枚静静躺在卡盘上的“整体叶盘”，因为刚刚经历了烈火的淬炼，还在微微地、带着一抹暗红色的高温，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李卫国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铁钳，从容地将那枚滚烫的杰作取了下来，浸入一旁的冷却油中。
“滋啦——！”
一阵白烟升腾而起。
当他再次将零件取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什么？
那是一件工业零件吗？
不！
那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复杂的整体结构，薄如蝉翼、曲线优美的叶片，在车间顶灯的照射下，闪烁着深邃而迷人的金属光泽！
每一片叶片的边缘，都锋利得如同刀刃！每一个曲面，都光洁如镜，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众人那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完美！
无法用任何词语形容的完美！
李卫国无视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拿着这枚还带着余温的“艺术品”，径直走到了已经石化的霍查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将叶盘递了过去。
霍查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从梦中惊醒。
他看着眼前的叶盘，又看了看李卫国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用一种朝圣般的姿态，接过了这枚零件。
入手微烫，却分量十足。
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对他身后的助手吼道：“工具！把我的工具箱拿来！”
助手连忙将那个沉重的金属箱子递了过来。
霍查深吸一口气，从里面取出了他最珍视的两件宝贝。
一把产自西洲联邦蔡司工厂的、精度达到千分之一毫米的特制游标卡尺！
一个同样产自蔡司的、二十倍高倍工业放大镜！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他不相信！绝不相信！
他要用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来找出这件“东方巫术”的破绽！
霍查戴上放大镜，一手拿着卡尺，一手捧着叶盘，开始了他此生最煎熬的一次检测。
他从叶片根部的R角开始测量。
卡尺上的读数，精准无误！
他测量叶片与叶片之间的间距。
卡尺上的读数，分毫不差！
他测量最难加工的叶片扭转曲面。
卡尺上的读数，完美得像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
“不可能……这不可能……”
霍查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不死心！
他又举起放大镜，凑到叶盘的表面，一个微米一个微米地检查。
他想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切削纹路！一点点因为机床震动而留下的瑕疵！
然而，放大镜下的视界，却让他彻底绝望了！
光洁！
那金属表面，光洁得像一片宁静的湖面，根本找不到任何加工过的痕迹！
这件零件的精度，不仅完美达到了西洲联邦顶级五轴加工中心的水准，甚至在某些最关键的曲面光洁度上，还要远远超过！
“啪嗒！”
霍查手中的游标卡尺，无力地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几十岁、神情淡然的东方青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到情绪！
终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山鹰国代表团成员，都惊得眼球脱框的动作！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
霍查·恩维尔，对着李卫国，这个来自东方的十八岁学徒工……
深深地、标准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这个躬，鞠得如此用力，如此真诚！
整个车间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紧接着，他用一种带着浓重敬意和羞愧的腔调，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说道：
“对不起！”
“我为我之前的无知和傲慢，向您，向伟大的华夏制造，致以最诚挚的道歉！”
说完，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卫国，用一种近乎于恳求的语气，斩钉截铁地宣布：
“这台机床，我们山鹰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