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齐彧刚用完晚饭,一辆马车便停在了院子前。
齐照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提着一包秘药。
二人稍作寒暄后,她便吩咐阿碧拿着药包去炖汤,待小丫鬟走后,她才从车上取出两样东西,置于屋中桌上。
一卷舆图,一个长盒。
齐彧打开看了看。
舆图中央标注着东城外的“醉仙楼”,四周则是纵横的路网与邻近房舍。
图绘极为精细,连周边房屋的层数、乃至内里住户的详情都一一注明。
图下方,一行小字清晰写道:明日,戌初,醉仙楼,黑熊武馆宴请陈秉亦。
他再打开长盒。
里面是一张人皮面具、一把铜钥匙,以及一套半旧的衣袍。
“记住,一击不中,立即远遁,绝不可缠斗...
为防万一,此事知晓者愈少愈好,因此无人接应你。
截杀地点在外城,一旦出手,你须等到次日方能通过城门返回。可明白了?
至于家中,三叔三婶会安排好。
这把钥匙是东城羊角弄子的一处僻静宅院,其中空无一人,你可在那里暂避一晚。
事后,自有人去清除居住的痕迹。”
齐彧将物品一一收起,默然点头。
有家族作为后盾,便是如此。
他无需亲自查探,自有人为他安排妥当。
“堂弟,万事小心。”齐照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
次日...
齐彧早早来到了羊角弄子。
沐浴更衣,换上那身备好的陈旧衣袍,再戴上精巧的人皮面具。
他扫了扫铜镜,镜中哪还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那俨然一个满面风霜、奔波劳碌的外城武者,丢进人海便再难寻见的普通角色。
天很快暗了。
明月未出。
雨如线如毛,在东城外的天空静静飘着,又随夜风卷动,化作一条条庞然的透明水蟒,游弋于外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之间。
天地皆暗。
除却外城几处尚存繁华的地段还亮着灯火,余下之地都如被黑暗的诡兽吞噬了,即便瞪大眼,也只能勉强辨出一个个隐约的建筑轮廓。
齐彧将三截枪藏在袍中,外出晃悠了下。
晃悠第一圈的时候没寻到陈秉亦。
第二圈时,他目光陡然一凝。
却见一群人恭维簇拥之下,两个极度刺眼的数据,正从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上相继步下。
一个:“10~70”。
还有一个:“71(101)”。
今夜醉仙楼被包了场,宾客云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齐彧难以看清中心人物的样貌举止,但那两道数据实在太过醒目。
"陈秉亦,向南风居然都来了。"
隔着雨幕,他隐约还能听到阵阵谄媚恭维的笑声。
被众星拱月般围着的两人,正往那灯火通明里走去。
长街潮湿,阴暗。
齐彧站在这阴暗潮湿里,扫了扫两人的马车,记住位置。
他等。
夜雨绵延的长街尽头...
少年寻了远处一个刚好能看到马车动静的小院儿静侯。
周围的环境,他早已通过舆图烂熟于心。
这小院儿没人,废弃了。
斑驳墙垣塌了一角,破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刚好能窥见远处醉仙楼方向的璀璨华光,以及...那辆马车。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醉仙楼内,热闹无比。
少年等候在黑暗里,安静地守着远处的光。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了车轴吱呀响声,看到了那两道数据上了车,御车的只是个八品武者,佩刀,数据是28~58。
车动了。
他也跟着站起了身。
车响。
他也从阴影中剥离了出去,无声地跟了过去。
先是贴地疾行,在隔壁巷子紧随马车。
待远离灯火,他腰身一弓,足下发力,猎豹般窜上连绵的屋脊,于瓦片之上无声奔行。
冷冽目光俯瞰着狭道中缓驰的马车,那马车车帘在夜风里翻动,内里那两个独特的数据也是若隐若现。
齐彧深吸一口气...
加速奔跑。
哒...
哒......
他看准地形,翻落到马车前行交汇的一处斜巷,手腕疾震,三节长枪铿然展开,化长丈二,然后持枪往前跑去。
马蹄奔踏,泥水四溅;
车辕破开雨幕,呼啸前行。
齐彧身形弓伏,奔跑,和马车几乎在同一时间于交汇处相遇。
腰马合一,力从地起,一个怪诞的姿势,争尽了体内所有力量,这些力量层层传递,直至枪头。
若说之前在乡试场上,齐彧还要用拳头去施展自己的最强力量,还需要防范甄天霜攻击自己周身的破绽,那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这顾虑。
因为...
枪长丈二。
想要打到他的破绽空门,就需要穿过这丈二的距离。
而枪尖,便是他最强力量所在。
这个力量具象化于数值,就是119。
119就是比70和71强。
无论你有多么花里胡哨的招式,手段,神力。
你就是不可能躲过我这一枪。
因为你就是比我弱。
这个事实,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夜风中,车窗帘子微微掀起。
他看不清脸,但他本就不需要看脸。
他刺的,就是数据!
握枪的手上血气滚滚,“白蛇封喉”是一种热力血气于手碗的运用,枪招随之迸发,这是《灵蛇功》所载杀式——灵蛇献牙!
刷!!
一枪破空,刺中了那个70的数据。
入肉的实感传递而来。
手腕一抖,力量震开。
嗖。
枪猛然回缩,枪尖的血槽使得回退速度极快。
70的数据消失了。
这是死亡的表现。
看来这一枪运气不错,直接入喉,再以力量加速了对方死亡。
几乎在同一瞬,那个“71(101)”的数据猛然异动!
不是闪避,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沉了下去,就好像是前一刻还站着,下一刻却如蜘蛛般贴伏在了车板!
同时,马车速度诡异飙升!
齐彧为了这一刻,早在脑海中演算了不知多少遍。
大枪覆笼范围极大,就算有异常,他也可以反应。
他腰胯扭动,随着马车的行动。
马蹄奔踏。
他靴子奔踏。
如此,使得他和马车几乎以同样的速度在前行。
急促如鼓点的踏声里,时间恍若凝固,他长枪不收,手臂上气血滚滚,青蛇缠杀,抖臂压枪,再一式铁牛耕地。
枪身猛然晃出一个朝下的弧度,枪尖贴地往那数据狠狠一刺。
刷!
又是一枪。
枪尖精准命中71(101)的数据。
入时黏糊,却像是戳破了泡泡,待到出来已是带出了一圈鲜血混杂的白花花的东西,似是脑浆。
这一枪极可能是当头刺入的。
71(101)消失。
马车还在奔驰。
御车的车夫这才惊觉有异。
惶然回望。
他眼中映入了一个持枪的灰衣人,他脸上开始显出恐惧的神情,嘴巴张开,似想大声呼喊。
咚!
贴地的长枪如灵蛇弹起,顺着少年灵动一旋的手臂疾刺而出!
刷!
凤凰点头,接回马枪!
一点寒芒精准地没入车夫咽喉。
车夫张嘴欲喊的动作冻结了。
死!
齐彧眸光一扫,身形跃上御手席,将车夫尸身踹入车厢,佯装无事,驱车前行。
至一片茂密芦苇荡,他果断解缰放马,任其奔走。随即转身入厢,快速搜检...
陈上师已死,尸体歪在座榻,双眼恐惧大睁,难以置信。
向南风倒在地上,头顶有个窟窿,血和脑浆流了一地。
至于宝物...什么都没发现。
果然,没人吃饭会把财物带着。
他毫不犹豫,将三具尸首尽数抛入芦苇荡深处,旋即转身,身影消失在茫茫雨夜深处。
直到这时,那“砰砰”的心跳才狂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