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农人告状
海瑞望着满桌的菜肴，他倒是吃不下去。
徐阶坐在他的一旁，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海瑞的碗里。
“海刚峰，尝尝我们松江府的特色鲈鱼。”
徐阶如此给面子，亲自给海瑞夹菜。
他不得不吃上一口，并多谢徐阶。
“徐老先生，你刚才说想要了解朝廷推行的一条鞭法，那我海瑞就和你详细说说。”
徐阶点了点头，他认真地听着。
“所谓一条鞭法就是将百姓们所要交的赋税折合成银两，这样防止像实物一般会有损耗。”
徐阶立刻鼓起掌来，迎合海瑞说道：“真是好法子！”
众人见徐阶连连叫好，倒是有些惊讶。
徐阶作为松江府本地最大的官绅，他当然知道一条鞭法对于自己的损害。
不过，他依旧是笑里藏刀，表面迎合海瑞，实则想要敲打敲打对方。
“看来徐老先生很支持朝廷的决策，那我海瑞就放心了。”
海瑞举起一杯茶水，冲着徐阶碰杯。
两人的茶杯碰撞，飞溅出热腾腾的水花。
“海刚峰，那你打算怎么在松江丈量土地？”
这是徐阶最为关心的，他一直会想办法阻拦海瑞重新丈量土地。
海瑞从官服之中掏出一把量弓，足足有三尺五寸，并对徐阶说：“徐老先生，这是吏部所做的量弓。”
徐阶接过量弓，拿在手中，立刻称赞道：“朝廷官员真有主意，比我当首辅的时候强多了。”
海瑞笑道：“徐老先生，这量弓可不仅仅用来丈量土地，更是衡量官吏的良心。量弓拿在手中，还能的是他是站在百姓一边，还是和其他势力勾结。”
众人听闻海瑞的话，忍不住互相观望。
他们个个心虚不已，自然知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海公所言极是，十分有理！”
徐阶放下量弓，又重新递给海瑞。
“不知叔大最近如何？”
徐阶又扯开了话题，转而问张居正的近况。
“徐老先生，张首辅现在可是意气风发，将朝中的事都安排得十分好，连一条鞭法都是提出的。”
徐阶倒是没想到是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他立刻问道：“海公此次前来，岂不也是叔大安排的。”
海瑞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十分含糊地说道：“是也不是。”
徐阶听闻之后，他倒是开怀大笑。
“没想到你海瑞还喜欢开玩笑。”
“徐老先生，我可没有开玩笑。”
海瑞似笑非笑地望向徐阶，意味深长地告知对方：“我海瑞本不打算前来松江府，只是皇上力荐前来，让我彻查民田！”
徐阶听出海瑞话里有话，他便沉默不语。
饭桌上，两人针锋相对，可谓是十分精彩！
“不知老先生问完了没有？”
海瑞瞬间起身，他此次前来，第一个要敲打的人就是徐阶，经过刚才的对谈，似乎已经起到了作用。
徐阶点了点头，并问询道：“海公，饭菜可还可口。”
“老先生，松江府的菜肴是一绝，吃得我有些发撑，现在想要去田间逛逛。”
“既然如此，那我带你去吧。”
徐阶带着头，乘着轿子，带着海瑞前往他的田地。
海瑞坐在轿子里，一直在思忖，一会要如何查出徐阶田地的问题。
片刻之后，一行人就来到了一大片农田。
许阶一手指去，口中说道：“海公，这里的农田足足有五十亩，全都是用来耕种稻谷的。”
海瑞见农田之中还有农人在忙碌，并上前走去，立刻询问道：“你们是雇农？”
他们望向海瑞，见他身穿官服，心生畏惧，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反而是管家上前走来，大大方方地说道：“海大人，他们是别处的流民，因为徐老爷心善，收留了他们，包吃包住，只需要他们耕种田地。”
海瑞并未望向徐阶的管家，而是继续问道：“你们能够分到多少粮食？”
农人们依然不敢说，还是管家喋喋不休地回答：“海大人，他们……”
“谁问你了，为何总是插嘴！”
海瑞没好气地说道，让管家走开。
他知道自己这么问，对方压根不可能回答，就算是回答，他们也不可能说真话。
“徐老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在田见走一走，消消食。”
海瑞想要将徐阶打发走，他想要听见真话。
徐阶怎么可能有这么打发，而且这里是他的地盘。
“海公，不如我们一起回到府邸，喝喝茶水，何必要在田间站着。”
海瑞摇动用权宜之计：“徐老先生，你回府等我，一会我就过去。”
这个借口，徐阶不太可能拒绝了。
“郑知府，那你留在这里，陪着海公。”
徐阶还是安排一个人来看着海瑞。
他刚走，海瑞就催促郑泌昌离开。
“郑知府，你赶紧回衙门，将之前丈量松江田地的账目拿来。”
郑泌昌并不想走开，可他身边并无松江府的官吏，压根无法命令他人回去。
“海大人，明日再拿吧，今日，压根整理不出来。”
“推行一条鞭法是朝廷的国策，一刻都不能耽误！”
经过海瑞这么一警告，郑泌昌便快步走开了。
现场只留下了海瑞，还有哼哈二将两人，包括田地里的农人。
“你就是海瑞！”
其中的一个农人问询道，他望着海瑞。
“我正是，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说。”
“青天大老爷！”
农人们瞬间跪地，他们不再起身，开始哭诉。
“魏学曾，王希烈，你们记录。”
海瑞对松江府的情况了如指掌。
看着自己面前的农人，他敢断定对方并不是什么流民。
“海青天，我们本都是有本有分的松江百姓，只是因为徐阶的儿子将我们的田地给侵占去，导致我们现在成了佃农，只能给徐家耕种田地，从而得到一口粮食。”
果然如同海瑞所料，的确是徐阶等官绅侵占百姓的民田。
“你们继续说，我会禀告朝廷的。”
水田里的一个男人一直沉默寡言，他望着海瑞，似乎不对对方抱有希望，态度十分冷淡。
“你怎么不说话？”
海瑞立刻冲着强壮的男人问道，他感觉对方的怨气一定很重。
“海大人，怒草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我们即便告知于你，朝廷也不管我们的死活！”
“我们曾经一直告状子，差点都去了京城，但是依然没人受理，还遭受了殴打！”
海瑞眉头紧皱，额头冒出青筋，口中呵斥一句：“真是岂有此理！”
“发生大灾大难，徐家的人都会哄抬粮价，我们这些小民只能把田地给买了，换取一下粮食来填肚子！”
这是商人和官绅们常用的法子。
一起联手哄抬粮价，逼迫百姓卖田，然后用极低的价格去买田，日后，百姓无田，只能成为流民，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当牛做马！
“全部都给我详细地记下来！”
海瑞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干，只是没有想过这么绝情！
“你们放心，朝廷现在推行一条鞭法，命我海瑞前来松江府重新丈量田地，一定会将一些为非作歹的官绅绳之以法！”
绝大多数的农人点了点头，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海瑞的身上。
还有一部分的百姓彻底麻木，他们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只能听天由命。
海瑞也晓得，空口给百姓承诺并没有什么用，只能拿出实际行动才能起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