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叹

在久久的沉默之后，负山与刘道逐渐各自清醒，刘道在这讲述之中，终究是起了一探长生的念头，这也是每个修道者的宿命，而负山在讲完之后，巨大的蛇眼就盯着刘道，他依旧在等刘道的回答。 “负山大人！”刘道微微拱手沉声道：“感谢负山大人解惑！” 负山的蛇眼一翻，说道：“你还是叫我山神吧，负山是先祖给起的名字，算是，恩...长辈对老夫的爱称，你这后面加个大人，我听不习惯。” 刘道听闻哑然，而后也只是笑了一下，再拱手：“感谢山神大人解惑。” 负山的蛇头不再晃动，对着刘道说：“别急着谢，这些只是踏入修道界最基本的常识而已，只是老夫知道的多些，所以说的更具体些，像你那引水者的导师，这分阶他肯定也是知晓，但老夫敢夸海口，他万万不会知道仙术师之后的划分。” 刘道默然，回想起当初吴化雨教导他的时候，好像确实只说到仙术师，后面的果然连导师也不清楚吗？巨蛇负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缓缓开口：“他以引水者之姿引你入门，已是毕生骄傲。但他能教导你的毕竟不多，你终究还需其他的导师。” 刘道听闻没有说话，他知道负山的话还未说完，果然还没一会负山继续说道：“老夫少年时游历人间，听闻中土大陆有一天纵奇才，名唤宿惊鸿，出生之时天地异象，身负三灵根，一十三岁将火，土，木三系灵力融会贯通，成功自创仙法九重天狱，常人修一系仙术尚且吃力，而他三系同修且无一不精，年方二十就已安然度过三重天劫，为当世修道第一人，堪称在世天神。” 负山感慨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可惜我寻他之时，他已年过三百，且常入海或巡游于域外天之中，遗憾始终未能得见。不过此人凭借一身强横仙法以及修道第一人的名号，于中土大陆创办问道学院，想当年老夫也在各个大陆闯下赫赫威名，却终究与那人相差一线，最终老夫也拜入问道学院做了二十年传道大居士，只是二十年弹指一挥间，那人始终再没出现。” “如今老夫已沉睡数次，加起来已有两千六百年之久，可始终没能听闻有人突破劫境，获天界指引。想他如此惊才绝艳之辈，恐也不敌时光无情，怕是早已在某处身死道消了吧。” 负山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老夫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宿惊鸿虽然可能身死，但他创立的问道学院却已是中土大陆以及数个边缘大陆的唯一修道学院，凡仙术师以下，都以拜入问道学院为荣，而仙术师之上，则被各大陆及各修仙门派招揽，所以小子，如果你想在这条路有所发展，问道学院是你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刘道从小深居山林荒村，还是第一次听闻大世界的奇闻异事，问道学院四个字就像是烫金大印一样落在刘道的脑海里，他点了点头问道：“山神大人，那问道学院在何处，中土大陆又如何过去？” 负山此时已经开始移动身体，它巨大的蛇尾一扫之下，矮小些的山峰瞬时被荡平，负山的声音再次传来：“这第四边缘大陆是有去中土大陆的传送光门，不过离你此处有足足五十万里，在第四边缘大陆的中心国，龙国。” “五...五十万里？龙国？”刘道震惊了，他不知道外面的大世界竟如此广袤，这天文数字般的长远距离让刘道感觉他可能一生也到不了。 负山见他如此做小儿态，不禁露出一丝嘲笑道：“天道之子竟也被五十万里之程吓退，那我要告诉你中土大陆的中心国，一国之境就有九千万里，你岂不是要吓得瘫软在地？”负山嗤笑一声继续道：“而中心国也只是位于中土大陆的中心而已，附近偏远些的地方比他幅员辽阔的大国数不胜数，你以为凡尘大世界像你小山村一般从村头就能望到村尾吗？” 此刻刘道算是真正心神震撼，他幻想过无数次凡尘大世界的模样，也幻想过无数次神石岛之外的地方该是怎样的灿烂辉煌，但是听闻这番话，还是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可负山的话竟还未停止。 “边缘大陆之外是四大海，分别是第一边缘大陆的无妄之海，第二边缘大陆的迷雾之海，第三边缘大陆的永冻之海，以及你这第四边缘大陆的无望之海。” 刘道听的有点恍惚，但是他很快发现不对：“等一下，山神大人，您刚是不是说了两次无妄之海？” 负山淡淡的笑了一下，回道：“算你有些耳力，没错，老夫是说了两次，但第一边缘大陆的无妄之海是妄图的妄，意思是过海如妄想，而第四边缘大陆的无望之海，是希望的望，传说这片无望之海的对面，是一个叫做无望大陆的偏僻地方，那里没有任何一丝的灵气，那里生存的人类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仙法存在。” 负山顿了一下而后说道：“你所在的第四边缘大陆的无望之海，是最小，也是唯一能有大修大能用大神通度过的海，无望大陆老夫也曾去过一次，那里的凡人确实毫无生趣。而剩下的三海，皆是不可渡，所以至今无人知晓这三海究竟有多大。” 刘道努力消化着负山所说的知识，问道学院，四海，中土大陆这些名词在刘道脑海里交汇，而此时负山已经开始移动，它庞大身躯游过大地，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深深的腹痕，一炷香时间之后，它带着刘道到达了一条巨大宽广的冻河面前。 “这是？”刘道从蛇头上往下看，有点熟悉但又不太确定的问：“途川河？” 负山将巨大蛇头缓缓下沉，虽然已极力控制力道，但落地的瞬间还是砸出轰隆一声巨响，刘道感觉整个途川河深冻的河面都一阵剧烈晃动。 负山没回答刘道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道：“下来吧。” 乖巧的刘道立刻从善如流，从高高的蛇头之上一跃而下，他知道负山绝不会任由自己摔死，果然，刘道刚刚跃起，就感觉一阵腾云驾雾，然后他整个人像喝醉了一样慢慢悠悠的飘落到地面，直到刘道双脚站稳在地面之上，他都还有一丝晕乎，刘道回过头仰望他跳下来的地方，可惜那蛇头迅速的抬起，倏忽之间就已没入云霄。 虽然不清楚负山将自己放在这里是何用意，但还是乖乖的在原地等着，而负山也没闲着，双眼一凝，巨大竖瞳里透出一股隐秘的冲击波，对准冻河附近的一座半山。 很快，半山开始晃动，刘道看着那半山之处一道颜色晦暗但刻满神秘雕文的石门缓缓打开，负山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门内是吾族藏宝之地，你能得到什么，就看自己的机缘与选择了，不过无论你选了什么，老夫都默认你答应了缔结之事，只要在千年之内，你踏入仙术师之后，就必须回来与吾族子嗣缔结。” 刘道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体就已经被一阵狂风裹挟，七扭八歪的摔进了石门之内，而刘道进入石门的瞬间，巨大的石门轰然关闭。 负山眼神一阵明灭，而后长叹一声：“不以重宝诱之，天道之子怕是再难寻到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家伙！”话音刚落，负山突然眼神一凝，瞬间一股冲天杀气喷薄而出，巨大的蛇头猛的一个转向，看向自己游来的方向。 “小贼好胆！” 负山一声怒喝，然后迅速向来时的方向游去！ 在原先负山峰的位置，也就是之前庞然巨蛇盘踞的脚下，一个鬼面人正在指挥着众多野兽不停的撞击石壁，铁角羊，撞山熊，夜刃豹，甚至还有森蟒和金翅雕。他控制的野兽数不胜数，所有的野兽都双目赤红，完全不要命一样用自身肉体对准石壁疯狂撞击。 鬼面人一个转头，那视线极远之处已经传来动荡，他知道是自己撞击石壁的动静让庞然巨蛇知晓，而石壁之后藏着什么，他与庞然巨蛇都心知肚明，所以它才心急如焚的飞速赶回。 “恐怕来不及了。”鬼面人默然低语一句，随后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被鬼面人控制的所有野兽一瞬间全部停下动作，他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桀桀...这石壁封印果然稳固，看来，献身的时候到了。” 鬼面人不慌不忙的取下手套，脱掉自己的上衣，他的上半身骇然纹满了鲜血般的纹身，像是图腾，也像是一种法阵。 “万神座下，您卑微的仆从以人狼为引，破山神村四十一口生魂，风羽村全村一千三百零六口生魂，大宁村全村七百九十六口生魂，巨木村全村两百二十一口生魂为炉，以悬天山数万兽灵为火，尽数献祭！”听这话语，原来兽潮围村果然是此人一手策划，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除了山神村之外，附近几百里的几个村子已经彻底被他屠戮殆尽。 鬼面人一边张开双臂高昂着头，一边用尽全力癫狂的嘶吼着：“引，炉，火，皆全！”他嘶吼的瞬间，无数血液从被他控制的野兽身体里溢出，朝着石壁之中涌去，半空之中无数黑色冤魂也从四面八方鬼哭狼嚎的冲向石壁，仅一瞬间就将石壁之上的天空彻底遮蔽，随后一拥而下，迅速开始污染石壁上的封印。 “竖子尔敢！” 负山感受到石壁封印的松动，彻底暴怒，速度更是猛的提升到极限，在鬼面人看来，遮天蔽日的巨蛇就像末日的流星一样冲杀而至，但鬼面人只是狰狞一笑，取下后腰上藏好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的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献祭，完成！”而后鬼面人右手横抹，大动脉里的鲜血奔涌而出，尽数泼洒在石壁之上，吸收了无数冤魂，数万兽灵和鬼面人自身精血之后，整个石壁开始缓慢的抖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石而出。 就在此刻，庞然巨蛇镇压而至，它用自己巨大的身躯直接碾压至封印之上，鬼面人的尸身以及被控制的野兽尸体顷刻之间被负山彻底碾成肉泥。 而负山将他们彻底碾碎之后，盘踞与石壁封印之上，死死的闭着双眼，似乎在用眼中的念力加固石壁的封印。 “吾...已经...苏醒！”一个苍然浑厚的声音从石壁封印之处颤颤巍巍的递出，那声音像是所有恶念的集合体，仅听一下就可让普通人陷入永恒的癫狂之中，仙术师之下的修道者若是听到，也会立刻陷入心魔狂潮无法自拔。负山却是不管不顾，朝天张开血盆大口猛的一吸，将石壁封印上残存的冤魂尽数吸入自己腹中。 “吾...记得你...负山！待吾脱困之日...即是十方天地大绝灭之时...”石壁里的声音仍在传出：“负山...吾要你亲眼看着...众生陪葬！” 负山仍旧没有答话，先祖的训诫仍在耳边，它不敢也不能回答任何话语，否则都是助石壁之内的存在脱困的推力，负山用尽全力的使用念力镇压封印，直到负山巨大的蛇眼紧闭之下，流出了巨量的鲜血，石壁封印上的抖动才渐渐平息。 负山巨大的蛇头轰然垂地，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石壁封印彻底归于平静之后，石壁内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哼...下一次...” 而在藏宝之地的刘道却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他被吹进这光怪陆离的石门之后，身后的石门就已关闭，可这石洞之内却四通八达，但又被奇特的迷雾所扰，他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五条通向不同方向的路。 每一条路的尽头都是一片雪白的迷雾，他左看右看确定只有这五条路可走，石门是彻底闭死的，看来不选一条路踏入，他是无法从这石洞内脱身了。 就在刘道抬脚想一条道一条道的探索之时，石洞里突然回荡起负山的声音。 “进入藏宝之地的幸运儿，无论你是被吾族后辈送入，还是身负天地大运自身误打误撞进入，这都是你的机缘，都可在此处带走一件至宝。”刘道仔细的听着这声音，确实很像负山，但话语间又是多了一丝冷漠，这声音毫不停顿的传来：“只求小友得成大道之后，略微照拂我镇天灵兽一族，兽皇拜天在此谨谢。” 这要换成别的正统修道者，听闻兽皇拜天的名号，必是惊骇欲绝。四万年前兽皇拜天横空出世，他虽是妖修，却有悲天悯人之心，想当年为祸人间数千年的上古四凶，都被兽皇拜天一一击溃后收服。 独霸天下之后兽皇拜天没有对人类大肆屠戮，反而将富饶广阔的中土大陆及四片边缘大陆悉数让给人类，只带领全体镇天灵兽一族封镇四方天地，以保这凡尘大世界数十万年灵气不散。镇天灵兽一族也在兽皇拜天的带领下进入所有修道人的视野，直到现在所有修道者遇见镇天灵兽一族，都毕恭毕敬尊重异常。 可刘道根本不知道兽皇拜天是谁，听到这些声音以后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挠了挠头，这可能就是无知者无畏吧，再又安静等了一会，确定不再有什么声音传出之后，刘道还是按自己心中所想，准备一条路一条路的探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