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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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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阳幺姑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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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五是回龙场的场期,早两天前运英就吵着要去赶场;说是下个月初二便要出嫁了,总有些东西要添置的;还要去周氏嫂嫂店里寻几块好衣料做几件衣服,带过蔡家去给公婆、小姑。 邓老夫人拗她不过,好在现在巡防退走了,市面也还太平。就叫刘氏陪她一起去赶一趟场。 白合湾去回龙场也就不到十里平路,两姑嫂也不用滑竿,一路说笑着摆着女人间的私房话不知不觉就看到场口那盖了半条街口的大黄桷树。 刘氏拿出在家备下的两根红绸条子,分了一根给运英两人分别去拴在树杈上。又在树下的香火摊上买了线香去树下大香炉里点燃插好后,姑嫂两人又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辞又弯腰行礼的折腾了一阵,才进到街里。 这回龙场是一条以街为市狭长的窄街,街道宽不过六米左右,地面上铺着条形厚石板。场口进去百来米就是回龙桥。小桥过去直走是为上街,下桥左拐称为下街。姑嫂两人顺路在街旁店里买了些女人用的小物件和脂粉冻疮膏之类的杂七乱八的东西后,一直走进二嫂周氏经营的阳升记绸缎庄。 一进店门便见那周氏口中一连声地甜甜叫看大嫂、姑奶奶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搂肩搭背的亲热了一番,才进了柜台里东择西拣的堆了一台面绸缎料子帮运英选了起来。 一边翻着柜上的衣料一边口中说着:“小姑出门子的四季压箱衣服算我的礼吧!大嫂那里就要过年了,我裁两件头面衣我裁两身时兴衣服送你也是谢你帮我照看了两个娃娃好久点了。” 正说的热闹却发现运英扯她的衣角,红了脸贴着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周氏听了转看去看大嫂,只见刘氏只拿着布料仔细选择并没注意她俩的鬼祟。 周氏便对运英悄悄说道二天娘要是晓得了怪罪下来,你可莫要把我拱出来哈!”运英红着脸鼓了她一眼说:“我上楼去看一哈。”便扶着梯子上了后面的小阁楼。 这阁楼是在店里后半部分用木板搭起?供周氏午间小休换衣用的,上面只有一张小床和放一面镜子的小桌。运英坐在床边心里砰砰直跳听着下面店里的动静。 蔡子明的家就在上街子背后,不一会功夫店里伙计便领着蔡子明来到店里。周氏坏笑着朝楼上一指便顾自去招呼生意。刘氏大嫂也不知逛到哪里去了,小伙子紧张忸怩的扶着梯子上了楼。 听到楼梯脚步声,运英手忙脚乱的又是扯直衣服又是理头发,用手指了指床边示意他坐下。自己也隔着七尺多远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但一时间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傻傻的把那小伙子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那天人多不好意思只是浮光掠影的晃了一眼只看清了那白晰修长的手。今天对面的青年高鼻大眼秀气白净大概是由于剪了辫子留着齐颈短发脸上没有一丝胡须更显得清爽干净。今天总算是看了个清楚,一颗心安稳下来。 这正是运英喜欢的那种只有在戏台上才有的书生形象,比那卫元城里学堂头的老师还受看得多。直看得那青年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才把运英惊醒过来,大红了脸低下头去。 到底人家是成都学堂头读书的学生见运英难堪羞涩便主动讲了话。说起蔡家父母都很喜欢你,虽是短住一阵也生怕委屈了你阳幺妹,特将家里左厢三间房子全部彻底进行了翻修。中间的用作起居待客,左边的作卧房右面一间仿成都大户人家做了室内专用,还用石灰刷得绚白。说到这儿大概觉得不雅便停住了口。 其实运英最满意的恰恰是这点事。别看阳家大院气势宏伟房间宽敞,但就还是该方便的地方不方便。除了老太爷小院内有茅房和邓氏夫人有邱嫂负责的马桶外,偌大的院子只在饭厅后门外搭了一间茅房且只有三个坑位中间用篾巴涂泥做墙隔了,算是分了男女。 早上集中起床那一阵子,一人在内,外面总有人侯着不时干咳几声以示催促。最令人难堪的是蹲在里面右邻右舍排尿屙屎、打屁声声入耳。到了夏天尽管撒了石灰,那肥白的蛆儿仍一拱一拱到处爬来爬去。 蔡子明见运英点头赞许就又接着说:“你大哥真好,前几天带人来把三间房的窗子全量了尺寸,昨天就从自流井把划好的玻璃送了过来说幺妹怕窗格子纸透风,我可是巴到你玩格(开洋荤)了。”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运英也慢慢放开了便说:“我们反正在家里只住几个月小半年,何必花费整那些嘛!不过我们以后去了成都你妈老汉住着也明亮些哈。还有就是你跟你妈老汉,不,……”运英窘住了。蔡子明体谅的笑着说:“没来头,还没过门呢咋子喊那要的!” 运英又接着说道:“我屋里陪嫁的家什都很齐日常用的都有的。回去跟你妈老汉儿讲一声凡屋里现成能用的就将就着用。大床也别买,四哥在城头佳木坊买了个六柱大雕花送我,就先搬到这里用着。其它的小东小西实在到时侯缺个啥子守在街上再买也方便,今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呐。” 运英秉承了其母邓氏的精明泼辣遗传,从此时起便开始不自觉的当起家来了。对这一点蔡子明也很满意,这阳幺姑还没过门呢都己凸现了贤妻良母的风范了。 一边想着那头听到运英说:“成都姑爷那边帮忙买的房子定下了在盐道街侧边。是和另一家共用的小院,咱们有四间加一个柴棚也够了。大哥前一阵去成都办了过契(过户手续),这阵子表哥正在安排人刷墙搭灶,过了年就可以住人了。” 蔡子明听了有些喜忧参半。喜的是娶了个富家女确实能使自己在经济上独立并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忧的是今后是否能驾驭住这精明富有的女人呢? 想到这里便试探着说:“我在成都电灯公司找的差事薪水并不多,说好头年见习每月只有四个银元,第二年才能加到八元;怕是只够两人-般吃用就怕苦寒了你。” 没想到那阳幺妹却好像早就心有成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哦,我说错了你别生气哈,你可不是猪狗。” 运英本就是泼辣爽快的性子稍稍熟了便开起了玩笑。又接着说:“我没多念书只跟着三哥、四哥在村学头读了两年不到,但女儿经、烈女传都读过很多遍。王宝钏十年寒窑的戏也看过,要是嫌你穷我会点头嫁你吗?” 眼里余光看见蔡子明己是面有窘色,便干脆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二哥跟我说清白了的,你屋头打炭蚀了本曾了别个三十两的帐,我都想好了。跟我娘估到要了四个十两饼子做陪嫁,给你拿去还了帐就是了。今后咱们在成都自找自吃,大不了盘个门脸开个小店子做,老天爷都饿不死瞎麻雀呢!” 听了运英这番言语,蔡子明在十分难堪窘迫的同时,又对这豁达乐观而又坚强的女子不由得刮目相看。心里暗自高兴这正是自己需要的女人,他相信了一切都是缘份,是命中注定。 也就把自己对今后的生活事业的打算和想法向运英一一讲了,世英也把自己想在成都开店做生意的具体现划摆来听。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两人就靠近在一起成了肩并肩了。 听到楼下传来大嫂刘氏的声音,运英才猛的想起应该下楼去了,但心里还想再坐一会儿,倒是那蔡子明站起来了笑着说:“幺妹,我就先回去了。反正今后咱们天天都在一起慢慢摆几十年呢!” 一声幺妹一句几十年,把运英一下说得心里暖洋洋的。身子一软靠在了蔡子明肩上,那小伙子也就顺势将运英拥进怀里。两人面红耳赤拥在一起。 正当此时楼下传来周氏明显是故意装怪、大声叫喊伙计换班吃饭的声音,两人才猛的清醒过来。蔡子明就放开了手,帮运英拢了拢头发便转身扶着梯子下楼去了。 运英独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了许久,待心跳慢慢的稍微平静一些后,又仔细的拉直衣服上的绉纹慢慢的走下楼来。 见蔡子明己经走了,两个嫂嫂见小姑下来脸上红晕末褪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禁相对一笑。到底是那二嫂周氏嘴上缺德,一脸坏笑的说:"真是有缘份的哈,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有啥子摆了个多时辰哟,害怕是先试了盘粗细深浅喽!” 话音末落便杀猪似的大叫起来。刘氏急忙看时才见运英绯红着脸一把捏住周氏腰间肥肉狠劲扭住不放,赶紧过去把她两人分开。两个嫂子仍弯腰捧腹地笑个不住,引得街上路人好奇地向店内观望才好歹停了下来。 运英拿出三个银圆,只给自己定下一套冬春大红夹袄裤,怕是小地方样式老旧等去了成都再办;倒是给刘、周两个嫂嫂和小邓氏每人裁了一套缎面薄棉衣服,备着成亲那天有新衣穿;最后才选出一帧湖绵隐花缎子叫周氏抽空把那蔡娃儿一家叫来,量一身接客衣服。 那周氏偏偏仍不记打,笑问要不要给那男人做几条贴身小衣,又引得运英一阵撵着追打。见守店的伙计吃了午饭转来了,三人便一齐去周氏娘家吃了饭,运英才满面春风的和刘氏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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