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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南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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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巧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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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州城的水南街在清中期就是资州沱江南岸的一个繁华的场镇和水陆码头,顺着上下河坝街建成的房屋楼阁形成繁算华热闹的街市,与资州主城沿江峙立的城墙隔江相望。上临东大道处于成都?重庆陆路交通中枢,下俯沱江河贯穿南北河运。打嘉庆朝起都己是四川境内与泸州、嘉定、顺庆、内江并驾齐驱的称为川中五大水陆码头。 三停六重白黑相间川西风格的李府大院初于同治九年,经几代人不断扩建后如今占地六亩雄踞于镇外西头棋盘巷口。李家可是水南街第一大户,是公认的冠缨世家。历代祖上在本朝官至巡抚、藩台道员、知府以上的共有九人之多。 其父李泰元是光绪七年举人,两季京考落榜后便花银子捐了个同知侯补。但因分配去甘肃凉州嫌其清苦便没出去做官,在家求田问舍当绅粮并经营各种生意,也是水南街分舵里的仁字闲大爷。年满五十后便将家务交长子李宗朝打理,去享清福了。 其正妻李林氏共生有三男二女,老大李宗朝是仁字袍哥大爷负责李家经营和府内各事,老二李宗义在读了四年私塾后遇科举废除,去成都读了两年学堂后回资州在团练局当了一名帮办;去年升任副理。 长女早年病死,次女李宗梅嫁了自流井盐商黄义哉随夫家住河下(指自流井)。二房常氏系东大街花坊女子,赎身从良嫁入李家后并无所出,天天陪着李泰元吃烟,看戏,打措牌。 五弟李宗德不喜读书却偏爱好勇斗狠,李宗义帮他在县里河巡队谋了个缉私巡警的差事,但因不服上司管理便辞了不做,回来开典当行和煤栈生意。整曰里伙了一群狐朋狗友在街坊间做丝欺行霸市,掌红吃黑的勾当。而李家正好将一些上不得台面需恃强动手解决的疑难杂症交他去办。 此时李家三兄弟齐聚府里正厅渔樵堂内听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长袍男子游庭全在说话:“那阳运奎在双王店与史东山拜把子结义,又把刘吉祥找去商量了两天,都是在歪坐屁股为顺和厂扎起。后头听刘吉祥半醉话的意思是说咱资州人仗势欺人不落教,万财厂四年欠了他行会上会费和义字码头上保炭钱有小二百两了。” “史大爷这次要找万财厂捞梁子(江湖黑话:主持公道打抱不平)了。这几天白庙大棚老摇龙大海和深沟两坎坡上的豹子村和青杠坪的那几个马帮脚架头儿都接二赶三地到桂花堡,跟史东山关起门来拱蛆儿(私下密谋)。 我怕他几个在伙起打大爷您深沟七井的歪主意。昨晚我扯起说要到楠木寺走人户(川南土话:走亲戚),赶紧过来给三位老爷嘘个信!” 这游庭全是史东山家的“采买”(即采购),专负责在县城和外州县为史家采买各种新奇东西,因其稍有唇裂被人称为“游兔婆儿”。去年被大爷以每年四个银元收买来作李家在双王店的内线钩钩(卧底)。 坐在游庭全对面的五短精干的男人是李家老五李宗德。他跷着二郎腿对此是满脸的不屑表情,大咧咧地说:“这真是给脸不要脸了,打穿了井咱也拿银子买下来,这就算是抬举了那阳运奎和睢黑娃儿了!犯了他史东山那杂种哪根筋了?他个土包子山猪棒也敢拱起出来捞梁子,真是耗子舔猫比找死!” 李大爷稳重不露声色的问:“老游你可听说他们要咋子弄没有?”“那倒没有。但我看到山里头的棒老二龙大海也下了山来桂花堡与史东山蛆蛆拱拱,估谙是那早就眼红深沟煤井厚利,又惯性粗武打锭把儿的史东山要想从深沟吃欺头吧。” 那游庭全一边说着眼晴却盯住那进来倒茶的丫头扭动的屁股和高高挺起的胸口眼都不眨一下连吞了几口唾沫下肚。 李大爷见了一睑夷鄙但也没说什么,便转头向正在擦枪的二弟望去,想听听这位见多识广又精于谋算的二弟的主意。 李宗义微微点头便转脸过去对游庭全说:“其实我们李家是讲道理的读书人,并不想跟哪个寻仇结怨的。打穿了井那也是天灾所然非我家之过,出钱买下他那几个窑口也是为了息事宁人。那口破井他阳运奎和老睢卖不卖不要紧的,生意不成人情在嘛,那史大爷未必犯得着跟浑水袍哥棒老二些伙起做些下流勾当嘛。” “我大哥己经在约阳运奎他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哈,不伤和气大家都走拢一点儿也就搁平了。不过俗语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既然史大爷要想结梁子硬吃,就麻烦你这一阵细心察看着那史东山去哪住、哪跟什么人来往说些啥子,都要记在心头带信过来。这件事弄好了我给你置五亩好田放着收租。” 那游兔儿婆一听这话顿时血涌上头顶,腿一软就跪了下去磕头称谢不己。李大爷又说:“那你转去给我继续盯到起,要小心别让那狗日的看出什么破绽来,有啥子响动要跟我们讲的,就去双王店场外美女山转拐路边的豆花店子,找高豆花儿让他过来传信,免得多跑了几趟让姓史的起疑心。” 说罢从身上掏出两个银元递过去又说:“跑这趟路辛苦了你,拿着自己去寻个好地方欢喜一盘。再吃喝一顿好酒好菜慢慢回去吧。” 游庭全双手接过银元脸上都笑烂了,一个劲点头哈腰道谢:“大爷想得周到,小的一定勤快用心的办好差事。”跟着就捧起面前的盖碗茶盏碗一口气喝个焦干,抹着嘴上的茶渣便拱手告辞。 见游庭全出了门,己憋得脸红筋涨的李五爷马上扭头向李宗义问道:“二哥你说的可是真话?那顺和厂的二号井是非要拿到手不可的!那上山煤等于是只管放梭下来往井口运就是了,每天两班下来出个八千一万斤大块亮炭是稳稳的。 要是封了上巷子往下打立井要用百八十两银子还不说,光是那提升砂石和夹砂碎炭就不得了喽,累死球了出不到四千斤煤的!” 不等李宗义开腔,李大爷就笑了笑说:“老五你硬是一根筋不透气嗦?你咋子懵起不懂老二的话是放烟花儿的嘞?那游兔儿婆万一遭史东山逮到破绽绳起了,咱们也漏不到水嘛!”转头对李宗义问:“巡防那头你联系好了吗?” 李宗义不紧不慢把玩着一个剔雕鼻烟壶所问非所答的说:“史东山送的帖子要我们过卫元谈肯定不行,卫元人野得很怕会下黄手的。但硬要他们过资州城里来吃讲茶恐怕他们也不干,那就择一个资州靠卫元的地方大家走一截。我己想过了只有金李井最合适。” “哦?为啥子在渔溪不行吗?楠木寺也可以嘛!”李宗德觉得那金李井距城里太远了六十多里乡间路中间还要在乡里过夜,一路上也没啥可玩儿可看的。 李大爷对着老五就是一顿狠训:“你怎能说话不动脑筋呢?到高桥街他都不干还鱼溪呢!渔溪离城里太近怕我们黑办了他,楠木寺一线湖北鄂军驻了兵,他肯定不来。 高桥有咱们的分舵和老二的团练所他也不敢来,铁佛场与卫元田土相接他倒想咱们去,可我们又不干,担心他们设局下套子,你说还能在哪呢?” 这一席话还真让李老五开不起腔,只好盯住二哥看他怎么说。那李宗义拿着琥珀剔花烟壶对着光亮处仔细转动观看,嘴里倒是没闲着:“那史东山本就是乱匪加“棒老二”(即土匪),捉他杀他本就是巡防军、团练所该干的。我们把局设好了又给了八十元,林管带又能立功升官又有钱拿,官兵们岂有不干的道理? 这林伯勋虽是游击衔、但一直实授不了副标统就是缺战功。我对他一讲他便一口应了下来答应给一哨(排)骑兵,都是见过阵仗的老兵。只等咱们这边弄好了随时就可以出发的。” 李大爷听了很满意又对老五说:"你最近小心点,东街花巷子的曹二妹儿那边私窑子你就少跑些,就怕万一史东山装你的笼子。山里头先叫你幺舅进去守到起,兔得起冲突撕破脸让他提防;等巡防队先解决了史东山,那四口井自然是瓜熟蒂落。” 老五答应着憨憨的笑了。这时大哥李宗朝的爱妾书云带着一个丫环送了银耳羹进来,三人就住了口端起小银碗一勺勺吃着。 李老五想想也没啥子欠缺了,但有一件事还是要问清楚才行。见二哥放下了碗和小勺便又问道:“刚才你们两个还大方得很呐,五亩水田给那当真是下血本嗦,他值吗?” 李二爷用丫环递过的热毛巾擦了嘴才谈淡的说;“你看到我立约画押了嘛?史东山一死游兔儿婆还有个屁用!还敢张口要地要钱是自找死路。挖个凼凼(坑)埋个人用得着五亩田吗?”见李二爷用手在脖子上一划,李大爷、老五两人都会意的笑了起来。 李宗朝此时己哈欠连连,便说散了散了,催着书云摆烟塌烧泡子急着吞云吐雾。因晚上还有牌局熬夜,又要去多子巷水仙那里过夜,李宗义伸个懒腰便回南厢院里补觉去了。精力旺盛的李五爷出门来叫来一副滑竿,心急火燎地催着朝东街花巷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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