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河流到卫元县城的五银山下时转了一个大弯后才经余家沱向回龙场流去直奔自流井与釜溪河交汇,奔向沱江。
在县城城墙下的这个大湾最深处岸边耸立着两棵几抱粗的大黄桷树,在树丛中隐隐现出的红墙青瓦一角高檐。这里就是卫元城区义字大袍哥李福新总舵爷的“和义公”的总堂口—王爷庙。
进正殿出后门向左转的偏殿便是堂口的议事堂火神殿。偏殿中背对门口坐着的中等身材、白面无须的中年人,便是卫元第一个扯旗举义的新场义字袍哥大爷杨少东。正与邻座的五里浩民军统领晏锡山耳语着什么。
大庙的偏殿火神殿里另外还坐着六个人,正在严肃热烈的讨论着。不时的指着挂在墙上用毛笔画的地图争论着什么。
坐在地图对面的是前一阵由荣县王三爷派来卫元,率领卫元同志军参加东路军征战成都,现在本县同志军中任同志军保路争权战队副统领兼川南同志军东路行军参谋古月山。他不到三十岁,国字脸,浓浓的眉毛,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显得精明能干的样子。
坐在神座旁的是白水三白大爷,是经营运煤炭到自流井的炭船大老板。他手里有着三十多条船,是义字袍哥“德兴公”的大舵爷。手下有两百多船工均是江湖上的硬脚杆、狠角色;由其组成的武装袍哥是卫元同志军中组织纪律性最好,战斗力最强的队伍。
紧挨着的是史东山,那是本县大山里面双王店地区义字袍哥首领,手下队伍基本是由双王店山里挖煤窑工组成,人人吃苦耐劳且强悍凶猛耐战,而且对史东山个人依附性极强,凝聚力很是了得。
用一根小竹杆在图上比划着正在说话的是陈孔白,他是井研县同志军武装首领。他与古月山都是同盟会会员,也就是官府所说的“会党”。但在座的其他四人并不知道他的会党身份,只晓得陈是川南同志军西路井研二统领,曾经在新军十一镇当过军官。
众人正听着陈孔白介绍情况:“端方率领的湖北新军前锋已到江津驿,如果开始以正常行军速度沿东大道西进,应不出五天即可到达卫元、自流井。而自流井方面的巡防军安定营得到了赵尔丰从成都派来的两个云边火枪营的支援后,气势大增。
更加上富荣地区的盐井是四川税饷关键之所在,对赵尔丰而言是势在必保。因此这伙子巡防军的武器精良,用的都是九子快枪,毛瑟步枪,还有开花炮六门和六挺机关枪。
最近巡防军己经开始主动向富云盐场周边的同志军发动进攻,意图消除身边之患。荣县、富顺和井研三地同志军也组织联防奋起抵抗。我们的人虽然多,但武器落后,人员缺乏训练,因此要协调一下一起行动主动攻击富云盐场,使其顾此失彼,否则全被各个击破的。”
见众人听了皆点头认可,又说:“荣县、富顺、仁寿各地同志军首领委托我向各位大爷转达,希望大家按统一的布置同时向安定营和贡井地区的巡防军发动进攻,占领富荣盐场收利以补充我军粮饷,还要切断自流井、贡井运盐通道。如有可能则打下自流井,充实饷银后转身全力攻击端方鄂军。”
在座众人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自同志军集合以后,几个主要堂口上每天都住起几百上千人吃饭、训练。还要对前期战死的弟兄伙家庭进行抚恤补偿,对战伤、残病的也要医治和补偿。眼下都觉得财力、物力支撑不下去了,兵疲老师难以为继。
尽管知道向自流井地区攻击会有很大困难,但为了维持民军战斗资源,和解决腹背受敌的危机,都认为必须向自流井、贡井进攻。
陈孔白又说:“刚才驭垓(古月山的字)已讲了卫元情况,可集合五千人以上,只是饷银缺乏,武器简陋。这和各县同志军面临的问题都差不多。但正因如此更要夺取盐场才能走出困境。
现在我们在荣县己集合了两万人,加上仁寿、自流井、贡井、富顺各地总数可达五万到六万人,如果大家齐心,四面围攻,就是豆腐渣也能涨死巡防那只老母猪。”
这句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袁葆金面无表情。反正董伯端大爷早有十二字真言叮嘱在先:“随大流,跟形势,存实力,求发展”。如在这大浪淘沙的风口上仍然稳起不动,明天的卫元便无自己的立身之地,但如不审时度势逞匹夫之勇也将会一败涂地。三思而后行才是正着。
这时李福新大爷指着阳远奎说:“这位兄弟是阳运奎。他老家就是回龙场那边白合湾的。这个兄弟人极耿直又胆大心细,曾在成都团转见过劲仗。在自流井、贡井周边团转那可是路熟、人熟。这次打自流井就由他引路,帮到古月山指挥。”
运奎见说,只是站打自流井我和古老弟一起去,请李大爷和白大爷帮忙筹粮,还要盯到县城头那徐昭益狗官的捕厅、巡勇那些龟儿子些,免得我们前脚走后头遭捅屁股。”
众人接着一一表态,最后决定从各地堂口抽调五千人,集中所有粮、钱物资,将武器尽量保证这支队伍,从八月二十六起,与各县同志军同时对自流井、贡井为主的荣富盐场发动进攻,赶在端方军到达前占领自流井、贡井。
古月山当场把各部组织、调整、指挥,后勤等问题提出意见供大家协商,众人同意由陈孔白领三千人从卫元与富顺交界处(当时自流井属富顺地界,贡井为荣县所管,而自贡市是民国三十六年才建市,从富顺、荣县划出)的马鞍山与富顺、荣县同志军配合。攻击富荣盐场。
另一路两千人由杨少东、古月山率领,从卫元的回龙场、联胜方向向贡井、大塘山、观音滩进攻,两路的联络由马司法(因事未参会)和杨运奎负责。
会后各自去组调配人员,武器和粮食,四爷要赶回向善场家中去安排一下家里和生意上的事情,连晚饭也没吃就急急赶路回家。今天是女儿妞妞的生日,洪氏要等他回家吃饭的。摸了摸怀中己捂得发热的小金锁脚下不由得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