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末年,扬州隶属江都郡,当各路豪杰揭竿而起的时候,隋炀帝还在三巡扬州,左拥萧美娘,右搂陈宣华,莺歌燕舞地好不风流。
大业十四年,负责皇帝禁卫的骁果军叛乱,掌管禁军的右屯卫大将军宇文化及绞死炀帝,江南地区便陷入了连年战乱,沦落为杜伏威、辅公祏的地盘。
直到武德六年,唐将李孝恭、李靖击溃杜伏威、辅公祏平定江南,三年的休养生息,奖励农耕、促进贸易,扬州才初见昔日的繁华。
如今是贞观元年,扬州才是当年的那个扬州。
当清晨和煦的阳光洒满江南水乡的大地,番站东边不远处的大运河里已是一片繁忙景象,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南来北往的船只穿梭不息,前朝隋炀帝修建的大运河,已然成为新帝国的经济大动脉。
墙外的稻田里已经是一片金黄,这里是帝国粮食的主产区,一年两熟的水稻是国家的天然粮仓,很快就是晚稻收割的季节。
今年是太宗皇帝登基的第一年,难得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金黄饱满的稻穗预示着又是丰收的一年。
届时装满租粮的漕船,将从东关码头出发,沿运河北上,将上好的粮食转运到东都洛阳,那里有帝国的第一大粮仓含嘉仓。
仅是一墙之隔,番站外和番站内却是两种不同景象。
番站内奴仆们已经是一片忙碌,西厢房内还是一片平静,黑奴们还在石墙筑成的西厢房内酣睡。这一觉,能叫醒他们的可能不是梦想,而是投喂食物的吆喝声。
秦飞羽一大清早便醒了过来,在屋外练拳的时候,碰到了路过饮马的哈萨。哈萨见面就和他打着招呼,还夸他拳脚功夫了得。
眼下里什么都没有头绪,正好起来也无事可做,秦飞羽便主动帮着哈萨去给骡马铡草喂食饮水。
趁着干活的空挡,他还可以跟着哈萨打听点消息。
但可惜的是,这哈萨虽然来东土已经十二年,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驿站,对外边的事情所知并不多。
除了一些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秦飞羽从他这获取到的有效信息非常的有限。
喂完骡马,不知不觉已是卯时,奴隶们新一天的投喂时间到了。
秦飞羽和哈萨走到厨房去提食物,早餐每人三个馒头,还有一大桶羊骨汤。
这是站里商客们吃完丢下的羊骨,哈萨让人收集起来熬的,香喷喷的羊汤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虽然是吃剩下的食物,但对奴隶们来说,这也算是难得的珍馐美味。
以前从历史书上看到的多是怎么虐待奴隶,眼下里亲眼所见,确是不同,难免疑惑不解。
秦飞羽便想问个究竟,“哈萨,这给他们每顿包子馒头的,老板不心疼吗?”
“不会啊,这都是老板安排的,养好了才能卖个好价钱”,哈萨快人快语,没有一点隐藏。
“那这样的奴隶,一个能卖多少钱?”,秦飞羽边走边问,左手提着竹篮,右手提了那桶羊汤。
“这个不好说,有的几十上百两,有的能卖到几百两,得看买主”。
“那你们一个能赚多少银子?”,秦飞羽心想,几百两可是个大数目,唐朝时候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十三两,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个也不好说,运输成本没算过,奴隶们把自己卖给我们是十两,我们再转卖出去就得看价格!”
“奴隶们把自己卖给你们?还有这样的操作?不都是你们直接卖给买主吗”,哈萨这句话让秦飞羽很是好奇。
虽然他知道奴隶买卖在唐朝是常见的事情,唐朝有着严格的阶层阶级制度,极其看重门第与地位等级,讲究“色类相从”,当时人按照身份可以分为贵人、良人、贱人、奴隶。
官吏士大夫属于贵人,农工商贾属于良人,杂户、官户、部曲、客女属于贱人,奴隶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唐律》和《唐律疏议》中就有明确的法律条文规定,奴婢贱人,律比畜产,奴婢有价,一切依照奴法,合由主处分。
奴隶就是主人的私人财产,可以合法买卖,可以依法处置。
但是奴隶到底怎么买卖,他还真是没见过史料记载,于是便想问个究竟。
“是呀,官署衙门都有明确的规定,上午我还得去广陵县衙门申请奴婢买卖立券!”
“奴婢买卖立券?这又是什么?”,虽然秦飞羽知识渊博,熟读唐史,但这种细节却是他的知识盲点。
而对哈萨来说,这些都是他的日常工作。通过和哈萨的交谈,秦飞羽才了解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依大唐律法,官属女婢的户籍归属司农寺,由尚书省的刑部都官负责监管。
而私属奴婢的户籍归附于奴隶主,户籍人口事宜中央由户部掌管,地方则由州县衙门直接管理。
除已入籍的奴婢,新入籍的私奴,私奴与买主在钱货两讫三日内,必须前往官府办理奴婢买卖立券。
超过三日不办理立券者,鞭笞三十。办理完入籍立券,奴婢的身份才算得到官府的认可。
立券完的奴隶成为主人的私产,主人可以驱使、转卖、赠送,随意处置。
诶,真不愧是大唐,连个奴隶买卖都有这么详细的规定,秦飞羽不由得突发感叹。
这次贩来的奴隶数量较多,哈萨告诉秦飞羽,他等下必须去县衙一趟,请求县丞指派录事、给券史来番站现场办理立券事宜。
另外还得请五位德高望重的保人,为立券作保。奴婢买卖朝廷有明确的规定,必须严格按照律法行事。
投喂完西厢房的黑奴,哈萨张罗着去吃点东西,吃完前往扬州子城,去城内的广陵县衙办事。
秦飞羽没有专门等穆斯塔法,他跟着哈萨简单吃完早餐,准备去扬州城看看。
毕竟到了这千年古都扬州,不去好好看看逛逛,也确实对不住这趟穿越。
另外一方面,还得想办法打听打听丈母娘的下落。他始终心里记着爱妻的嘱托。
临走了,没想到穆斯塔法正好已经起床,在院子里边刚好碰到。
秦飞羽和穆斯塔法打好招呼,征得穆斯塔法的同意后,便和哈萨踏上了进程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