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之名,其始于夏,大禹立夏,地分九州,禹收九牧之金,而铸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豫州九尊青铜大鼎。
历史几经变迁,至大隋王朝时,设江都郡置扬州府。
扬州地处江南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向来繁盛。隋帝杨广开运河,长江、淮河、黄河由此相连。
承运河之便,扬州东临运河,而南接长江,南北运输之货物,东西通行之客商,皆交流汇集于此。
其繁华之程度,堪比东西二都。士绅学子、文人墨客、商贾名流、帝王将相,莫不流连忘返。
扬州曾是隋炀帝的龙兴之地,其以晋王之身任扬州总管,因为贪恋扬州繁华,杨广称帝后曾三下扬州,靡费民脂民膏无数,以至民怨沸腾。
可叹千古帝王,最终白绫寰首,身死于此,草草下葬。除却帝王风流,多少凡人旧梦,梦起于此,梦碎于此、梦醒于此。
无限唏嘘的同时,秦飞羽却又感叹着人生难料,自己21世纪的一个现代人,竟然因缘际会,穿越到了大唐,成为前朝已故隋炀帝的女婿!
当然,扬州更是秦飞羽爱妻杨诗华幼年的蒙尘之地,江都兵变,她从身份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流落民间从此颠沛流离。
而今,秦飞羽即将踏上这旧梦扬州,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让妻子风风光光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这几天来,秦飞羽一直没闲下来,他从穆斯塔法这边尽可能地了解关于扬州的一些信息。
从大业十四年,到贞观元年,历时已经十年,冰祸战乱,世事变迁,要找到岳母娘只怕要历经千辛万苦。
船到码头,还没靠岸,甲板上的人已经开始欢呼。
八月的扬州,万里晴空,秦飞羽深深地吸了一口,连空气都是那么的香甜。
站在甲板上,秦飞羽抬起右手遮住额头,四周仔细打量,好繁华的一座扬州码头。
码头上船只林立,进进出出的船只络绎不绝。
码头外高高的门楼子上,悬了一面彩旗,白底黑字绣着一个黑色大字,“唐”,一两百米外都清晰可见。
这便是大唐第三大城市扬州的第一大码头,东关码头。
东关码头东、南皆临运河,引运河之水而建,码头水深两丈有余,长、宽各数百丈。
有泊位数百,各式船艇均可通行,日进海船数十艘。
码头西、北二向引水成渠,环绕码头,水渠外侧酒楼、客栈、番站、货场星罗棋布。
北向设门楼,门楼下放置拒马,有都转漕运使司衙门治下兵丁日夜把守。
门楼下直道宽两丈,麻石平铺,马车通行无碍,内通码头,外接东关。
都转漕运使司、都转盐运使司、市舶使司、淮南东路扬州守备使司皆设有衙署在此。
等船在码头靠着泊位停好,两拨人便先下船。船长萨姆多携带通关文书,前往市舶使司衙署办理入港手续。
哈利米带人前往大食番站,接洽办理卸货运货事宜。
扬州对外贸易繁盛,码头、街巷之中,大食、新罗、东夷等各色胡商、番客并不鲜见。
各国商客为方便贸易,常集中修建房屋居舍,以供住宿存货之用,被唐人称之为番站,大食人商客购地修建的即为大食番站。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两拨人都陆续返回了船上。跟着哈利米回来的,还有一名卷曲短发的黑人。
身着皂青色窄袖紧身翻领长袍,下着长裤,腰间束一根黄色布带,赤脚。
他便是穆斯塔法家的大食番站豢养的昆仑奴,名字叫做哈萨。
哈萨上来和穆斯塔法聊了几句,便跟着两名武士下了海船底舱。
随着一阵手链脚铐碰撞声响起,整个船舱开始动了起来,底舱的黑奴们开始起身,低头弯腰往着出口向上爬。
鱼贯而行上到了甲板上,然后又从甲板顺着架板下了船,边上有武士沿途警戒。
下了船的黑奴,一个个瘦骨嶙峋,踉踉跄跄地跟着哈萨,沿着河堤直往前走。
秦飞羽大概数了数,同船的黑奴应该有五六十个之多。
因初入大唐,秦飞羽也无处可去,他便爽快地应了穆斯塔法的请求,先去穆斯塔法家的番站寄居落脚。
秦飞羽跟着穆斯塔法走在黑奴的队伍,萨姆多等人则在船上留守,等着番站的小船过来卸货。
大概走出一百多米,黑奴们便慢慢停了下来,聚集成一堆。
在河堤的这一段,开了个十来米长的缺口,青色的条石铺成的台阶延伸到了水下。
领路的黑人哈萨指向水边,示意黑奴们可以过去喝水,早就渴够了的奴隶们几乎是奔跑着过去。
运河码头的长江水,清澈而又甘甜,对于几个月来每天只能喝上几小口脏水的黑奴隶说,这真是上天的馈赠。
久旱逢甘霖般,黑奴们蹲下来捧起河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甘甜!等渴你几天,再给你喝什么水,你特么都能觉得特别的甜!
饮水、濯面、沐浴、戏水,就这片刻,黑奴们终于可以释放一下心中的苦痛。
这一切,在堤岸上武士的眼里,感觉看着家里养的鸭子下河洗澡一样,他们静静地站着,静静的看着。
他们也不担心黑奴们逃跑,戴着手镣脚铐,下水逃跑那就是死路一条!
有死的这个勇气,他们也不会熬到现在了,残酷的环境、暴力的恐吓,已经磨平了他们内心所有的斗志。
梦想、尊严和体面已经一文不值,生存下去就是黑奴们唯一的念头。
再卑微、再苟且,只要能活下去,便是最好。
一刻钟不到,随着穆斯塔法的一声大吼,哈萨吆喝着招手示意黑奴们上岸。
饮水完毕,他们即将要被押送到大食番站。武士们押送着五六十个黑奴,浩浩荡荡往码头外边走去。
越走到外边,人就越来越多。这样的队伍总免不了会让旁人多看几眼,但仅仅是多看几眼而已。
黑色的、棕色的、褐色的、白色的,哪个肤色的人他们没见过?
在扬州这样的帝国大码头,这都只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秦飞羽已经过了初入大唐的兴奋,他无心观看两边的风景,边走边在思索,该怎么开始自己的大唐神奇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