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余温还未消散,转眼就迎来秋季,昨时还觉炙热,今日已经秋分了。粤北山区这样一个四周被山围困的小县城的清晨,吹来了第一阵凉风,远处的山腰每日一个颜色,从绿到发蓝发亮又渐变地成黄成灰,大山,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街道里红于二月花的枫叶已经悄然换上了红装,含笑却依然郁郁葱葱,果实盈于枝头。校道里,人流行色匆匆,络绎不绝,不时有单车发出叮叮叮的清脆响声,有些人搂着书本,有些人提着外卖,有些人则空着手,他们迈着细碎又有点急躁的步子向教学楼走去,许多同学开始穿上冬季校服外套,肥大的校服外套衣角在他们单佻的身子上胡乱拍打着。偶有几个老师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风度翩翩,衣冠得体。这些人都将最后消失在两栋教学楼下,他们进入教室或办公室,完成各自的使命。
走读生们早读课之前解决掉早餐是惯常,为了保证教室不留气味儿,他们有时会在走廊吃,有时会在靠后门的最后排吃,每当这个时候,三五个同学就聚在一起分秒必争囫囵吞枣大快朵颐起来。饭堂的早餐式样千古不变,食之无味,今日我也加入了外卖大军。我非常喜欢吃校门口右转过去一家早餐店的米粉,他家的米粉不仅份量足,味道还好,加个煎蛋花费一共才6块,就能饱餐一顿,当然,对学生来说,6块钱的早餐是很奢侈的,所以只能偶尔享受一次,饭堂的寡米粉,只要1块2,虽不能比之,却能饱腹。所以时不时就会拜托昭君他们捎上一份享受享受,他们也同样喜欢吃那家。大家津津有味地吃,绘声绘色地侃,彼此讥讽有度,不亦乐乎。言语之间大家一致通过了沛公的提议,国庆一起到海边玩去,这才满意的回到各自座位去。
不料,同学们稀稀疏疏的早读声汇集之际,红花奶奶便走了进来,她紧皱眉头,面露凶色,由红花奶奶变身为灭绝师太,大声呵斥道:“谁吃的早餐,整个教室乌烟瘴气,一股子酸菜味!我强调了多少次,教室内严禁吃早餐!都当耳旁风是吧?”接着叫起王昭君:“王昭君,你说,这次又是谁?”王昭君被Q到,先是一愣,虚弱的站起身,委屈的回复道:“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吃的酸菜”高大个儿嘟囔着嘴巴,话音渺小又委屈,引得回头观摩的同学们忍俊不禁。随后侧方位一个虚弱无力的手掌缓缓举了起来,这个手掌来自沛公,沛公迅速地站起,似乎要救朋于危难之间,他接过灭绝师太凌厉的眼神,顿时泄了气,焉了下来,虚弱地说:“是、是我干的,下、下次不敢了”同学们又是一阵嘲笑,吃瓜群众不嫌事大。毫无疑问,早读课又变成了政治课!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政治课毕,沛公被罚抄政治课本第四节的内容《论人的价值》,三十遍!并明确清楚了再犯的处罚标准,那就是“请所有同学吃早餐”!这条标准着实有效,犯错成本巨大,往后再没发生过此类违纪。而沛公这次倒了霉,心里自然不好受,抄着“经”书的手不停颤动着,嘴里还絮叨一番:“妈的,抄死老子了!”还说事儿是一起犯的,大伙儿不够朋友,如今只有他一人受罚,大家怜悯他,帮着他你一段我一段地抄着,方才完事。
可想而知,政治课的氛围是压抑的,捣蛋鬼们如坐针毡,有时候连上两节下来,可谓腰酸腿疼、头脑昏昏、无精打采、恍如末日,急需抢救一下!而红姐就是一名合格的抢救卫士,上她的课就像在上心灵疗愈课。她那清澈细腻的嗓音就像跳动着的音符,温柔地回荡在同学们的耳廓;她从讲台漫步走过每一张课桌,又轻灵地转身,回到讲台上;不时站在黑板的右侧,遮挡住高考倒计时展示区,教室的前门敞开着,明亮的光线抚在她的侧身;不时又倚靠着第一排课桌,面向所有同学,边说边比划;不时又直接和同学们坐成一排,遥控着投影,并附带讲解;每每到讲解试卷的时候,特别是讲解作文,同学们就都活了,一个个脖颈伸得老长,因为这里有优秀的文章宣读,有“有趣”的段子欣赏,有标准的考试作文范例,有独辟蹊径的“反面教材”。不消想,大家对这些“反面教材”更为期待,而“反面教材”的产出对象不外乎这几个人—贺胖子、沛公、湘菜和钟旭,前三是文艺青年,但是走了偏激的路子,义愤填膺,喜欢针砭时弊,措辞犀利而有趣,后一是都市小说派,爱看《坏蛋是怎么炼成的》,看多了这类小说,写起文章来尽是些打打杀杀的场面。这些红姐称为的“鸭蛋作文”,在课堂上显然是要被批判的,但它们却从不缺读者垂涎,并道一声“呵,好文采啊!”,这时,红姐往往就会咬牙切齿地敲着黑板告诉大家:“可不要学他们几个顽固分子,他们是准备高考考0分的!”,当然,这些话也是带着笑意说出来的。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每天稠度于教室,宿舍,饭堂,时间溜得飞快,黑板左侧的时钟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是唯一能告诉我们时间在走动的痕迹。等到高三,就更加没有玩的时间了,所以这时候去海边玩玩,就显得心安理得。昭君、胖子、沛公、王浩、何振辉、李茜、罗瑶、阿颖、加上我总共9人,国庆的当天早上,乘着绿皮火车就出发了。这是我和高中同学的第一次旅行,也是最后一次。这次旅行,不只是简易地用列车运走我们的骨架,还给我们的内心深埋下友谊的种子,这粒种子在毕业后持续地生着花。这朵花是不得了的,许多年后观赏之,仍回味无穷!这种开了花的友谊只属于这9个人,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是不行的。等我们到达汕头海边,安排好住宿,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开了三间双人房,男生人多住两间,女生住一间。我和沛公出去“探探路”,其余人稍作歇息,约在四点集合。
我和沛公寻觅着海的味道,来到了海边,这个点游人还不是很多。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万分激动,俨然一副望洋兴叹的样子,前方茫茫然一片蓝色海洋,在颤动,在流淌,掀起一阵阵海浪声,大自然真是强大啊,人类在它面前真是太渺小了。我第一次看海,沛公是第二次,他也表现的异常激动,围着手掌呼喊了两声,我也应声喊了起来,他交叉着手指,拇指间再留下一条缝,形如被吹响的贝壳,见他把嘴唇凑上去,果然吹出沉闷的声音来,我跟着他的手势做,怎么也吹不出声。我们沿海滩走着,手拎着拖鞋,感受脚掌被沙粒的抚摸,海风徐徐而来,不知它要吹到哪里去哩。我大口呼吸着咸湿的海水味空气,仿佛已经沁入我的心脾,脑中想起海子的诗来。是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说,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我想,我此刻就要做个幸福的人,忘记掉学习的烦恼,忘记掉生活里的烦恼,忘记掉一切的烦恼,只需在这海岸线里漫无目的的走上一遍。我此刻已经是个幸福的人了。
和同学们完成集合,合资买来许多的零食,还有啤酒,再次来到海滩,已经五点多了。这个点游人很多,只见人头颤动,戏水的声音咚咚唰唰的。一轮酒红的夕阳红透了边,却不晒人,周围挂满了霞彩,无论是那经典的红色,还是那浑厚的暗红色,又或是那积极的金红色,无不变幻着,一致将那酒红色的夕阳团团围住,美不胜收!“好漂亮啊”,阿莹感慨着,手指着天边。我们9个就伴着美丽的霞彩照了第一张合照,又以大海为背景照了第二张合照,晚会期间各种搞怪的照片记录也有很多。
“来几个节目吧”,昭君提议道,“不然沛公的吉他白扛了啊”。
沛公也自信,欣然应允,从身后掏出吉他,试了试弦,正襟危坐,再清清嗓,便弹唱起来:
为了十月六号那一天
我走遍了几条热闹的街
只为了寻找一份礼物
你喜欢的生日礼物
就在你生日的那一天
我把礼物送到你家门前
你说不必了
不是说好了已分手了吗
(然后所有人开始合唱)
你曾说过分手后还可以做朋友
我送你礼物你却不接受
还叫我忘了你从此不要在联系
让彼此都快乐
······
曲毕,掌声、欢呼声一同响起。
随后,何振辉自告奋勇要求来一首《枫》,他是杰伦迷,硬是把“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十个大字刻在了校服上。沛公伴奏,何振辉唱了起来,到了高潮部分,大伙儿又是齐声合唱。周围陌生游客被气氛吸引,围过来不少。
接着,大家又唱起了张雨生的《大海》、庾澄庆的《情非得已》、伍佰的《突然的自我》,周华健的《朋友》。
大家惬意的侃着,胡乱的欢笑。王浩嘻嘻哈哈地表演了他钻研刘谦多年的魔术,我声情并茂地给大家朗诵了舒婷的《致橡树》,以及自己写的一首词,惹来大家的掌声。从此我又多了一个外号:财大诗人。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酒过三巡,气氛浓烈。”
几个男生下了水,会游泳的游得远远的,不会游的就在岸边泡着,三位女生卷起裤管也走过来嬉戏,时不时喊向远处,让那些游得过远的人注意安全。
天已彻底黑下来,海岸边昏黄的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远方几艘大船缓慢的前行,释放出呜呜呜的鸣笛声,船体的几个灯盏忽明忽灭,发出白光、红光和黄光,像是信号灯。我静静地泡在水里,这里瞧瞧,那里望望,悠闲得很,一抬头,看见头顶狡黠的白月光倾泻而下,仿佛能看清它周围光线的走向。三位女生就在旁边说着什么,随后发出响铃般的笑声。
“你们女生怎么不下来泡一泡呀,来都来看了”!
“不泡不泡,天气那么凉,我们吹吹海风就好了”。
“自己泡吧”,又一个女生说。
回到酒店,已是九点,大家冲洗完毕后,组织一起去吃宵夜,尝了一些好吃的海味,没有再要啤酒。吃完宵夜又胡乱的逛,大家依然兴致满满,等回到酒店时,时钟已经指向12点了,这才感到一身疲惫,美满的一天就这样随各位的睡下而结束,美满地结束。
一夜无梦。
早晨8时,酒店大堂。一群男生占据着三碟深灰色的沙发。站着的没站相,坐着的也没坐相。一个瘦高个儿男生斜着刘海,戴着黑框眼镜,前胸勒着一个大背袋,后背挂着一副吉他,看他青涩的脸庞似乎有点疲惫,但是挂着笑容,这人是沛公。沛公身旁同样是另一个大高个儿,高是他的特质,他戴着黑框眼镜,身上穿着缝着黑边的白短袖和牛仔大短裤,汲一双人字拖,后背的大背袋把他的上半身绑成大麻花,他说把背袋全部的扣带系紧会更加省力,他的脸很干净但痘印很多,这使他的脸庞看起来比其他人成熟许多,他边摁动着手机边踱着步子,这人是昭君。沛公和昭君的这幅“行头”是最为显眼的。一只大胖子大摇大摆走出电梯口,向沙发的方向走来,昂首阔步,咧着嘴朝那边的人欢笑。“小胖,她们好了没啊,都TM等半小时了”昭君喊道,“应该马上就出来了,我看到她们手上都拎好东西啦”小胖嘴里回复着,“靠,应该”沛公嘟囔着,“女人就是麻烦”昭君有点不耐烦!“再等等啦,还大把时间,不急”我接着跟了一句,还没说完昭君就过来阻我的话:“你个财大湿人呀”然后抠我的下颌角:“咕叽咕叽咕叽咕叽”,惹得众人大笑。
是的,这似乎是个谜团,女生永远是要被等待的对象,她们总是不被这个事耽搁,就被那个事耽搁,让男人们等仿佛是最理所当然的事儿,实在费解。
终于三位咪咪摸摸的姑奶奶下楼来。
“你们还能再迟点吗?”。
“sorry,sorry,久等了,我们的错,哈哈哈”!
人齐,开拔!目的地:潮州,那儿有美食街。
历时两小时,来到心仪的美食街。已到饭点,咱们寻着人气儿来到一家火锅店,他们的特色是手打牛肉丸,是的,整座城市的特色都是这个,今天我们有幸能够吃上这个美味。大家一致同意选择清水汤底,毕竟广东人,都不怎么吃辣。要说这清水汤煮牛肉丸到底好不好吃?看战绩就能知道,咱们先是按套餐上了两份丸子,接着再加了两份,最后又加了一份!在美味面前,包括女生,大家都愿意撑开肚皮。
吃完午饭,然后把行李放到民宿,剩下就全部都是游逛的时间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朝美食牌坊走去。
这里的东西可真是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啊,咱们小县城可没有这么繁闹,也没得这些漂亮的玩意儿,仅有的几条服装街还破破烂烂的,我们随着人流向前推进。街道里骑楼登对,牌坊林立,可谓是五步一亭台十步一楼阁,吃喝玩乐分门别类有序营业,小商品纷杂而有序,有些人在吆喝,有些人在用铁锤敲打着金银首饰,有些女子穿着汉服婀娜多姿地拿着圆扇招揽进店之客,有些人吹着笛子干脆就卖起艺来,明白了,他就是卖管弦乐器的哩。我借着身高,看着前方一颗颗脑袋汇成的河流,规则地流动。我们走着跑着,进这里瞧瞧,去那家看看,吃了8块一份的咸水粿,点了30块一份的耗烙,喝了什么都要放一点的芦荟糖水,喝了奇奇怪怪的苦瓜奶茶、青瓜奶茶······,我们走在韩河的边上,看着不远处悠长的广济桥,又踏上城墙,俯瞰整个街道河道,天一黑下来,这里就光芒四射了,亭台楼阁像一尊尊金锭发出金光来。好美呀!景美,人也很美!罗瑶、阿颖和李茜3位女生换上了汉服,手上摇着一把圆薄扇,走起路来仙气飘飘,有模有样,几位男生看出了神,露出喜爱之色,赞不绝口。“快快快,咱们来张合影!”就这样,在这美丽的城楼上,在这美丽的月光下,我们拍下了旅行之中最美丽的一张合照,成为今后流连忘返的记忆。
旅行最容易驻足,不忍归去,却总要归去,我们不属于这儿,所以羡慕属于这儿的人们。临离时,大家都买了当地的牛肉丸,我也买了带给二伯他们。在3号的早上,我们坐上了回家的绿皮火车。
这次旅行后,列车就运走了我的灵魂,剩下一滩行走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