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的内心里都住着两个小人,一个是善,一个是恶。
只是人从懂事以后都在接受着这样那样的教育,被植下了道德的种子,它慢慢生根发芽,并对自身进行着某种约束,于是恶便被囚禁了起来。
但这只是相对的。
而这种自律、约束与囚禁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当他对这个世界失望,当他的内心因为私欲膨胀,当他突然感觉所有的付出都不值得的时候,这种约束便会慢慢失去。
于是恶被释放了出来,它免不了会与善有一场争斗,但释放出恶本身就是一种结果,一种表征着善已经失去主导地位的结果。
也就是说,只要恶被释放,再想把它关进笼子里就太难了。
阎帅看着李义诚,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我知道如今你的心里很迷惑,你甚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陆黛就是大巫的事实。”
李义诚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海浪,一浪一浪地向着岸边扑来,然后在海滩上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阎帅的目光也望向了海浪:“你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吗?”
李义诚抿了抿嘴,他在想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突然觉得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理想、信念或是责任,又或者去体会,去感受,去享受生活?好像都不对,也不全面。
但阎帅似乎并不指望他的回答,又接着问了一句:“当生命漫长到一个你都不知道尽头是哪儿的时候,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那个时候你确实会去怀疑,所有的坚持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李义诚愣住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他并没有这样的感受,他并不像阎帅他们那样,经历过漫长的生命。
“我们都是守护者,至少在很多人的心里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我们在一个时间段里也是这么认为。那个时候我们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责任,那责任如同一个坚定的信念让我们一直在努力着,坚持着。”
李义诚仍旧不说话,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听众。
毕竟他们那个层面所想的,所思考的自己无法切身体会。
“可是当你的生命变得漫长,你就会看到很多的生老病死,就比如,我一直守着这个小渔村,我见过一代人出生,成长,死亡,然后又有一代人出生,成长,死亡。就这样,周而复始,一开始,我还会去关注他们,会与他们成为朋友,兄弟,甚至还会对某一个女人动情。”
说到这儿阎帅苦笑了一下:“可是后来渐渐的我也有些麻木了,当一代人刚出生的时候我仿佛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生命的终结,短短数十年他们就会经历从生到死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我们不能去改变的,而且我们也改变不了。”
“你们可以改变,你们自己能够长生,应该能够有帮助他们延长生命的办法。”李义诚很认真地说。
阎帅摇摇头:“你不明白,就算我们真能够帮助到部分人,而且是极长的一部分人,你觉得让他们能够活很久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弄明白,就拿我们自己来说吧,我们都不能保证我们能够坚持善的一面,我们是守护者,但如果我们成为了破坏者的话,那么我们的破坏力也更胜于那些普通人。”看書菈
阎帅说得很含蓄,李义诚却是明白他的想法。
他们有能力延长部分人的生命,但人性是充满了极欲与贪婪的,原本不过百年的人生,你给他延长到了二百年,五百年,但他们还会不满,他们很可能为了能够有更长的寿命而做出极恶之事。
另外,假如帮助的是一个恶人,那么他活得越长久对于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来说就越是一个祸害。
甚至就连阎帅他们自己都发现自己的恶是无法完全压制的,否则大巫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你现在是善还是恶?”李义诚问阎帅。
阎帅淡淡地说道:“我说了不算,但我个人觉得我的恶仍旧被我禁锢着。”
李义诚说道:“所以你才会把我从她的那个空间里救出来。”
阎帅眯着眼睛:“其实你完全能够自救的,只是你面对她的时候下不去这个手罢了。”
李义诚一脸的苦涩,阎帅说得没错,他面对的虽然是大巫但也是陆黛,要他对陆黛下手的话他还真做不到。
这便是他的弱点。
“你想不想救她?”阎帅问了一句。
李义诚点点头,他当然想救陆黛,即便已经知道了陆黛就是大巫,而且很可能陆黛的所有记忆都苏醒之后,她会否定与自己之间的那段感情,但无法从哪一方面去考虑,李义诚都不能置之不理,他确实想要救她。
“也只有你才能救她,消灭她心中的恶,你是她自己选中的人,她应该已经把救她的办法留给了你,至于是什么办法我想那得靠你自己了,我是不得而知的。”
“你就不能救她吗?”
“不能,我若出手,那么我和她之间的那一战会很可怕,一来可能殃及池鱼,二来也会两败俱伤。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半年后这个世界确实将会面临一场大灾难,而导致这场灾难发生的人并不是她,当然,更不会是我,而是……”
李义诚接话道:“是那个洪钧老祖么?”
阎帅扭着看向李义诚,半天他才缓缓地出了口气:“没错,假如我与陆黛内心有恶的一面的话,那么他是真正的已经完全被恶所占据了。其实我们三个之中原本是以他为首的,就像一个小队,或者说一个小组,他是队长或是组长,应该是他带着我们一直在守护这个世界,保持着这个世界的平衡。可是他厌倦了这样的守护,又或许他早就已经因为这种乏味且漫长的人生而觉得无聊,所以他想让这样的生活发生一些改变,他在玩一个游戏,一个他亲自导演的游戏。他用他的手段也好,神通也罢,为这个世界制造一场灾难,然后在这个世界快要被灭亡之前他再出手。”
李义诚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却认为这么做的人是大巫。
“距离上一次阻击外太空生物的入侵到现在已经几千年了,几千年的时间对于你们来说很长,你们常常说历史的长河,但那是因为你们的时间概念与我们的不一样,假如你也活了几千年,那么百年千年这样的概念对于你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不是么?”
他说得没错,生命的长度如果改变,而生命的一些特性也会随之改变。人心与人性当然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你会觉得我说得有些夸张,地球能够有这几千年的和平并不是因为那些外太空生物没有办法来到这儿,以他们的文明,来地球,然后毁灭地球都是一件不算太难的事情。可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的心里很清楚,这儿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制约着某些事情的发生。说直白一点,这可怕的力量牵制住了他们,他们也担心有来无回。因为一旦他们踏出了这一步的话,那么他们便不可能再回头了,穿过无边宇宙从他们的星球来到这儿,如果徒劳无功的话,他们连回去的资源都不够。所以,这一战我们可以适当地输一点,但他们是不能输的,输就意味着他们只能留在这儿,可他们真能留下来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