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只见李玄微微摇头,视线却未曾离开擂台上那尊血青色的法相:“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楚无咎的状态……”
“他可以的。”
另一道声音响起,沉稳而笃定。
叶凌川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罕见的信任:“这两年他从未松懈,区区一字之差而已。”
姬无尘和赵凌云闻言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倒不是怀疑楚无咎的实力。
能在这永黯天幕下连斩数名异族天骄,楚无咎的强横有目共睹。
他们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若在此刻便将所有底牌与余力耗尽——
后面怎么办?
得益于秦忘川的警示,原本会引爆内外院的“人族天骄失踪事件”并未发生。
这也意味着。
此刻站在擂台上,为了夺回一具尸身而不惜与整个异域外院对上的,只有他们这几人。
车轮战、消耗战、主场压制……对方有太多手段可以慢慢磨掉他们的锋芒与力气。
现在就将最强的战力透支,后面的路,谁来走?
正忧虑间,一个略显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要是他在就好了——”
“你们肯定是那么想的。”
几人回头,只见一名身材魁梧青年正大步走来。
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与疲惫,边走边随手扯下沾满尘土的外袍,露出底下精悍的短打装束。
是项昊然。
他径直越过众人,目光落在擂台上那尊气势惊人的“崩山覆海巨灵”法相上,脚步却丝毫未停。
“不过……”项昊然扯了扯嘴角,声音压得很低,“这也是不可能的吧。”
说着,人已行至擂台边缘,在即将登台前,忽然侧过头,看向身后的李玄等人:
“确认一下规则。”
“我们这边上几个,他们那边就要对应上几个,没错吧?”
“是。”李玄点头,眉头微蹙,“但为什么?”
项昊然与楚无咎素来不对付,这在同辈中不是秘密。
两人因理念与行事风格屡有摩擦,虽未到生死相向的地步,但也绝谈不上和睦。
甚至之前还跟秦忘川起过冲突,没理由跳进死局助战才对。
“为什么?”
项昊然反问一声。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重新望向擂台上那尊正与强敌对峙的血青色法相。
沉默了片刻。
“理由?”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异常清晰,“我说不上来。”
“但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响。”
项昊然的目光沉静下来,一字一顿:“说,不能光看着。”
“只要在这里停下,日后就会被远远甩在身后,有这么一种预感。”
“所以——”
他不再多言,一步踏出,身形如炮弹般轰然掠上擂台!
落脚处,石板炸裂!
“我来了。”
几乎在他登台的同一瞬间。
异族阵营中,一道同样魁梧如山的身影冷笑着跃出,稳稳落在擂台另一侧,与项昊然遥遥相对。
项昊然甚至没看那新登台的对手。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两尊正在对峙的百丈法相,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该听到的人听见:
“楚无咎,你还是老样子啊,和以前一样傻。”
“竟然能干出与整个外院为敌这种事情。”
“傻的纯粹。”
项昊然的声音里虽有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羡慕。
羡慕那份可以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纯粹。
羡慕那份即便身处绝境,依然敢为心中执念拔戟而战的赤诚。
那是他早已失去,或许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正因如此,我才讨厌你啊。"
擂台上,两尊百丈法相遥遥对峙。
一边是血青幽深、杀伐之气如渊似狱的“杀伐由心天命相”,战戟吞吐着撕裂天地的锋芒,那血青色泽中仿佛沉淀着无尽战血与亡魂的嘶吼。
一边是暗青沉重、力压山河的“覆海崩山巨灵”,双拳蕴含着崩碎万物的伟力。
就在这紧绷的死寂中——
“傻B!”
楚无咎的声音透过法相传出,干哑,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闭嘴吧你。”
很奇怪。
明明是最看不惯的人,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对骂。
可当那句“傻B”脱口而出的瞬间,胸口那股因黑雾侵蚀和连番死战而淤积的滞涩与疲惫,竟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凿开了一道缝隙——
不深,却足以让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松弛了一瞬。
“僵硬可是体修大忌啊。”楚无咎反应过来,竟当着敌手的面就开始活动起身体来,声音也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后,戟尖再次抬起,指向对面的巨灵相。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被人说是傻也无所谓,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他闭关前,人还好好的。”
“等出来一看,就只剩下个脑袋了。”
“我交不了差。”
“所以——”
楚无咎动了,法相猛然前倾,戟芒暴涨:
“得赢!”
几乎同一时刻,沧溟也动了!
“轰——!!”
巨灵相一步踏出,擂台地面应声炸裂!
那庞大的身躯竟展现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瞬移般撕裂空间,瞬间切入天命法相身前极近之处!
随后摆出了个寸拳蓄力的架势。
距离太近,戟的优势荡然无存!
而沧溟早已算计好一切——
"如此距离,楚无咎要么弃戟后退拉开距离,要么弃戟与我近身肉搏。"
"无论哪一种都在预料之中。"
他甚至已经预判了楚无咎可能的应对,拳势微调,准备迎接对方可能丢弃战戟后轰来的拳掌。
然而。
楚无咎根本没有弃戟!
面对那挤到面前、几乎贴身的巨灵相,“杀伐由心天命相”不退反进,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在沧溟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尊血青法相竟猛地低头,用那自己拿额头,狠狠撞向了巨灵相的面门!
头锤?!
轰隆——!!!
两尊百丈法相的头颅对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狂暴的冲击波呈环形炸开,连擂台边缘的结界都剧烈摇晃!
沧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巨灵相踉跄后退一步,身形微晃。
就在这瞬间的失衡中——
那一直被沧溟认为已无用武之地的开天战戟,以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撕裂虚空的弧光,狠狠劈在巨灵相的胸膛!
太快!太刁钻!
沧溟瞳孔骤缩,极限侧滑闪避,但——
刺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
巨灵相胸前,被戟刃撕开了一道长达数十丈的恐怖伤口!
暗青色的灵力在伤口处翻涌,试图修复那道狰狞的裂口。
可伤口边缘缠绕的血青色杀伐之气却如活物般死死盘踞,疯狂吞噬着每一缕涌来的修复能量。
一时间,裂口不但无法愈合,反而在自身灵力的反哺下,让杀伐之气侵蚀得更深、更烈。
“唔!”沧溟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一分。
天地法,本质上还是修士身躯的延展。
法相受创,反噬直达本体。
而对面——
楚无咎立于天命法相眉心,额角同样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眉骨淌下,染红了半张脸。
可他的嘴角,却咧开了一个近乎狂野的弧度。
抬手,随意抹去流到眼角的血迹,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胸膛剧创的巨灵相,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畅快与嘲讽:
“六字天地法?”
“也不怎么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