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两个满身汗气年轻人赶到了医院——是苏静也的表哥苏明和表姐苏晓。她们收到苏静也的信息,开车赶了过来。
“静也!”苏晓一进急诊室,看到苏静也这副模样,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怎么会这样?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苏明也是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到底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和哥说!”
苏静也看到亲人,一直强撑的坚强似乎裂开了一道缝,眼眶微微发红,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能不来吗?”苏晓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姨她还在ICU......你说说可怎么办才好。”她看向苏静也,眼里写满了心疼。
苏静也只字未提刚才的冲突,而是把母亲没有和徐远洋领证的事告诉了表哥表姐。同时,让他两帮忙尽快联系律师,把苏妍秋可能面临追责和赔偿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苏明和苏晓越听脸色越凝重。
“也就是说,刑事责任和赔偿全都落在小姨身上?”苏明眉头紧锁。
“目前看,法律层面是这样。”苏静也没有否认,“但事故还在调查,看警方那边的最终判定结果。”
“不是说是那位男客人违规偷偷抽烟,烟头没灭才点燃的仓库烟花吗?”表姐愤愤不平起来。
“但人已经没了,现在活下来的人,肯定要去面对。”苏静也平静的说道。
“我已经找好律师了,你们放心。有任何事,我们一起面对。”听了三人谈话许久的徐意迟,推开门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不必了,徐先生。谢谢你送我来医院,现在我的家人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急诊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苏明和苏晓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他们能感觉到苏静也对徐意迟那种不同寻常的冷淡和排斥。
徐意迟身体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他看着苏静也,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波澜,哪怕是一丝赌气也好。但是没有,那双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拒绝。
“好。”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那你好好休息,有事......联系我。”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步伐有些僵硬,走出了急诊室,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苏静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直挺直的脊梁,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心里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瞬间涌起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和茫然。
苏晓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静也,你和你小叔......怎么了?”
苏静也摇摇头,疲惫地闭上眼:“姐,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我累了,想睡会儿。”
几天后,警方的调查报告和律师的初步意见,沉沉压在苏静也肩头。
虽然已故的男住客负主要责任,但苏妍秋因“非法储存烟花爆竹”和“安全管理缺失”,会被认定为重大责任事故罪的共犯。
可能面临有期徒刑1-2年的刑事处罚。民事赔偿部分,她至少需要承担30%-40%的责任,赔偿预估总额六十到八十万。
负债、案底、以及永远无法弥补的失去,她和母亲的未来,顷刻间跌进深不见底的悬崖。
但此刻,她没有时间哭泣,也没有资格崩溃。
“表哥,表姐,”她的声音因为连日疲惫和伤势未愈而沙哑。
“我妈在束城的老房子,麻烦你们尽快帮我挂出去卖掉。价格可以低,但必须快。我妈的积蓄,加上我手里的五万存款,先凑一部分赔给遇难者家属和那个受伤的姑娘。”
表哥苏明急了:“静也!房子是小姨最后的退路!卖了你们以后住哪儿?钱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不行!”苏静也斩钉截铁地打断,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房子必须卖!这是眼下唯一能快速变现的东西。人家等钱救命,等钱善后,我们拖不起!”
她吸了口气,看向病房的方向,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坚定:“至于以后……等我妈好了,总有办法。我能照顾她。”
表姐苏晓心疼地搂住她瘦得硌人的肩膀:“那你自己呢?工作怎么办?南城那边……”
“南城的房子我已经退了。工作……”苏静也顿了顿,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就回去辞职。现在,没有什么比让我妈平安脱罪、好好活下去更重要。”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联系人:“我托人找了个云州的律师,下午去见。哥,姐,你们陪我一起吧,有些法律上的东西,我怕自己弄不清。”
苏明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被逼着长大、眼里只剩狠劲和疲惫的表妹,胸口堵得发慌,最终只能重重叹气:“好,我们陪你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静也活成了一台连轴转的机器。
与律师反复沟通案情,整理证据,争取最有利的辩护意见和量刑可能;
与遇难者家属和伤者律师见面,对方眼里的悲痛和流露的埋怨像针一样扎着她,她只能一遍遍道歉,协商着天文数字的赔偿方案;
晚上回医院陪护,等母亲睡了,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卖房的各种文件,接听中介和买家永远在压价的电话;
累吗?累得骨头缝都在疼。
怕吗?怕得夜里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母亲可能坐牢、自己背上巨债的噩梦。
但她不能停。停了,这个刚刚失去一半支柱的家,就真的垮了。
只有在深夜,守在母亲的病床旁,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铺天盖地的疲惫和孤独才会将她淹没。
但她不允许自己倒下,哪怕眼眶酸涩,也死死咬着嘴唇,把泪意逼回去。
一周后,医生终于点头,苏妍秋可以转回医疗条件更好的束城医学院附院继续康复。
这段期间,徐意迟没再出现,徐家人也和她进行了彻底切割。
徐倩原本想找苏静也要一笔徐远洋的死亡赔偿金。
从法律角度,她的确是有权能要的。但最终被徐家老两口制止了,既然徐远洋的庞大遗产没有旁落外人,那就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