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迟疑着，挎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
夏凤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陌生来电，是个燕京的陌生号码。
抬头正要跟杨牧野、柳青、石小猛解释，杨牧野直接挥挥手，让夏凤华赶紧接电话。
夏凤华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一个男生的怒骂声劈头盖脸的从听筒中传来：“夏凤华，你长本事了是吧？一个人悄悄来燕京，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夏凤华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眼睛跟着就红了。
本来听到谢望和的声音，她还挺开心的。
结果对方一上来就骂她，凭什么啊！
她孤身一人来北漂，别人不知道原因，谢望和会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谢望和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态度跟着缓和了下来。
“你现在在哪儿？”
“燕京经贸大学。”
“你跑那儿干什么？”
“我——”夏凤华想说的话又一次卡住。
刚上高一那会儿，她，马思艺，谢望和，周海阔，邵星池，陈睿一帮花街的同龄人聚在一块憧憬未来，聊起各自心目中的理想大学。
其他人都有明确的目标，比如谢望和想去燕京的大学，首选水木、京大和人大。
周海阔想要读一所理工科大学，学计算机专业。
马思艺需要照顾奶奶，决定报考本地的洪淮师大。
只有夏凤华没有明确的目标。
当时受超级女声的影响，她满脑子都是追随偶像“春春”的步伐，成为一名歌星。
自然的，成绩也是差得一塌糊涂。
不过当时为了表明自己很有志向，于是就说自己也要跟谢望和一样考燕京的大学，而且要读财经类专业，毕业以后做大老板，赚很多很多的钱。
其他人都笑话夏凤华白日做梦，只有马思艺当真了，还向夏凤华认真推荐了燕京经贸大学。
后来夏凤华私底下问了马思艺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年迈的奶奶，马思艺最想考的大学就是燕经贸。
电话那头，谢望和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说话啊，你哑巴了？”
夏凤华听完气得不行。
行，是你让我说的！
于是就把燕经贸曾经是马思艺最想考的大学这事说了出来。
果然一听到马思艺的名字，谢望和马上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很着急，带着浓浓关心的那种。
“思艺真这么跟你说过？”
夏凤华不满地撇起了嘴。
光是谢望和这态度，就让她嫉妒得不行。
“废话，要不然我大老远跑燕京干什么？”
嘴硬归嘴硬，夏凤华心里其实挺难过的。
用谢望和的话说，夏凤华的高考分数上燕京最垃圾的大专都够呛。
但是高三那年，夏凤华真的是拼尽全力想要考燕经贸，除了替马思艺圆梦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想跟谢望和在同一所城市上大学。
可惜谢望和根本没察觉到夏凤华这份心意，尤其是此刻他心里装的全都是马思艺。
“你早说啊！我和海阔一个在人大，一个在燕航，谁去燕经贸都很方便，哪用得着你千里迢迢跑过来？”
夏凤华一听这话就来气：
“你们能找思艺，我就不能找她吗？是，你们考上了大学，了不起，我没考上大学，活该被人看不起，但我还不能一边打工一边找人了？”
谢望和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你还打工呢，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彻底把夏凤华给激怒了。
“谢望和，你看不起谁呢！”
“真不是看不起你，只是怕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当模特被骗那事那么快就忘了？”
“谢谢你提醒，这事我还真的快忘了，但是你们几个冒充春春合伙骗我的事，我能记你们一辈子！”
谢望和被蛐蛐得有些没面子，正要发作，手机却被旁边人夺了过去。
“大华子，是我，周海阔，我现在跟望和在一块儿，你别听他在电话里骂你，其实接到你爸妈的电话，他比谁都着急，这不马上就给你打电话了吗？”
换了个人说话，夏凤华的语气也立刻软了下来。
“我也是白天刚到，一路上坐地铁转公交，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放心，我现在很好，而且刚刚找到了一份工作，试用期工资加奖金3500，还包住，怎么样，这工作还不错吧？”
周海阔把通话开了免提，谢望和听到这话，立刻又把手机抢了回去。
“夏凤华，我可跟你说，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这工作哪找的？”
“燕经贸的校园公告栏上看到的。”
“然后你就信了？”
“为什么不信，我面试都通过了，就等着过几天去上班。”
“我肯定你是上当了，现在学校里那些传销组织猖獗得很，一开始花言巧语骗你进去，然后就各种给你洗脑，你千万记住要不跟他们走，你等着，我和海阔马上就打车过来找你。”
说完不给夏凤华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有毛病吧！
夏凤华嘴里嘟囔着，收起手机，重新回到杨牧野他们那一桌坐下。
“不好意思，电话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打来的，他刚好在燕京上大学，知道我一个人来燕京不放心，说什么也要马上赶过来。”
柳青好奇问道：
“哪个学校？”
“人大。”
夏凤华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模样，结果柳青听完，脸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
毕竟身旁还坐着个水木只差7分的石小猛，他的分数如果不是为了冲击水木，报人大妥妥能被录取。
而燕经贸类似石小猛这样分数能上人大的例子还不少，柳青早就脱敏了。
“一个电话聊那么久，不会是男朋友吧？”杨牧野突然开口。
“真不是，他俩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家就挨在一起，都是街坊邻居，家里长辈关系也都很熟的那种。”
夏凤华涨红了脸，努力解释道。
看她这副样子，杨牧野、柳青脸上都是一副了然之色。
青梅竹马。
单相思。
柳青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你的好朋友来燕京上大学，而且是人大这样的名牌大学，而你来燕京打工，你不会觉得你们之间的差距在越拉越大吗？”
夏凤华脸上神色一黯。
其实在来燕京前，母亲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当时她选择了逃避。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死心。
同在一座城市，至少还有那么一丝丝渺茫的希望。
如果分隔两地，那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杨牧野、柳青毕竟是外人，夏凤华只能现编了个借口：
“我从小住在运河边，家里人也都是靠着运河吃饭，小时候我们就约定过，长大一定要到运河的尽头，也就是燕京来看一看，我高考成绩不行，也只能通过打工来实现这个儿时的梦想了。”
杨牧野、柳青对视一眼。
杨牧野的声音随即响起。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见鬼了呢？”
啊？
夏凤华整个人都愣住。
这到底算是给她加油鼓劲，还是泼她冷水？
坐在一旁的石小猛适时插话进来：“你那个朋友在人大学的是什么专业？”
“经济学。”
石小猛点点头道：
“前途无量啊。”
夏凤华担心又被误解关系，马上又补充说：“还有一个在燕航学计算机。”
“嗯，这个也厉害。”石小猛说着还看了杨牧野一眼。
杨牧野明白石小猛的意思。
马丘山的学弟。
虽然才读大一，但这种技术型人才提前接触一下也不错。
话匣子打开，夏凤华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我几个朋友都挺厉害的，还有一个留在本地读洪淮师范考古专业，别看只是个二本，但他今年高考考了600多分，最后是故意报的那所学校，专门研究我们运河的沉船。”
“还有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闺蜜，她是个混血儿，长得可漂亮了，成绩也非常好，只可惜高考前她的奶奶和弟弟相继出事，她不想被她妈妈吸血，高考故意交了白卷，留下一份信就不告而别，我来燕京打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找她。”
听到这里，柳青眼里若有所动，打断问道：“你确定她会来燕京？”
夏凤华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燕京是大运河的起点，她只要还记得儿时的约定，就一定会来这里看看。”
柳青正想说燕京这么大，想要找一个人恐怕不容易，夏凤华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一看又是谢望和打来的，夏凤华赶紧接通。
“我们已经坐上车，司机师傅说几分钟就能到，你先到校门口来等着。”
夏凤华拿着手机走到一旁。
“你们来枫树餐厅，我正陪老板吃宵夜聊天，现在就走不礼貌。”
“夏凤华，你不会真被洗脑了吧？还陪人吃宵夜聊天，那晚上你是不是——”
“谢望和，你给我放尊重一点！人家好心聘用我，你把人家想成什么了？实话不怕告诉你，人家身边现在就坐着一个比我漂亮十几倍的美女，用得着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吗？”
“你意思还是我瞎操心了呗？”
谢望和话音刚落，手机就被周海阔给抢了过去。
“大华子，雇你那人到底什么身份，你打听清楚了吗？”
“他们三个都是燕经贸的学生，说是校园创业，对了，其中长得特漂亮的那个学姐还是他们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总之他们肯定不会是你们想的那种搞传销的骗子。”
周海阔正要说话，手机又被谢望和夺了回去。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人家会把骗子两个字贴在脑门上吗？真那么容易被识破，还会有那么多大学生上当受骗？”
“可我也不是大学生啊，人家放着更容易上当的大学生不骗，骗我一个高中毕业的学渣做什么？”
“你故意跟我唱对台戏是吧？”
“是你看不得我好，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遇到了骗子，反正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餐厅里等着，你们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回来坐下后，柳青发觉夏凤华神色有些不对，问她怎么了。
夏凤华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得知己方三人被当成了搞传销的，柳青“噗嗤”一声，捂嘴笑了起来。
笑累之后，柳青一只手扶着杨牧野的肩膀，故意挤兑道：“你还别说，那些不知道你底细的人，还真挺容易会把你当成骗子的。”
老实如石小猛，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谁能想到一个大一新生，就已经是身家超千万的大佬？
连《故事会》都不敢这么写，被人怀疑是传销骗局真是一点都不冤。
“笑够了没有？”
杨牧野看着柳青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神玩味。
趁机揩我油是吧？
柳青立刻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把手拿开。
“我其实挺好奇的，等会儿凤华的朋友来了，你要怎么向他们证明自己不是骗子？”
菜鸟驿站和奶茶店现在都还没开起来，除非拿银行卡去ATM机上“验资”。
不过柳青觉得杨牧野肯定不屑用这个办法。
夏凤华朋友什么档次，他们配吗？
夏凤华主动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用不着解释，到时候我来跟他们说，那个……柳青姐，能不能把你的学生卡再借我刷一次，我想请我两个朋友在这里吃点东西。”
柳青二话不说就把学生卡递了过来：“拿着吧，我可不像某人那么会节省成本，卡里还有一百多块钱你也不用还我，就当是我的请你吃大餐了。”
夏凤华当然不肯占柳青便宜，接过卡的同时表示会把卡里的钱如数奉还，包括之前被杨牧野刷掉的那盘扬州炒饭的钱。
两人互相客气的时候，杨牧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马兄，燕航计算机系的老师你熟吗？都认识，行，你帮我打听一个叫——”
周海阔三个字刚要说出口，才猛地想起来夏凤华还没有提过对方名字，这个时候自己是不认识对方的。
杨牧野捂着手机话筒，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夏凤华。
“你那个读燕航计算机系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周海阔。”
杨牧野重新拿起手机。
“那个人叫周海阔，计算机系大一新生，问下他们班辅导员是谁，对，认识的话请对方给周海阔带句话，没别的事，就告诉周海阔，我不是搞传销的骗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