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酋已死!弃械跪地者,免死!”
忻城侯勒住战马,将手中长弓高高举起,声若洪钟。
“贼酋已死!弃械跪地者,免死!”
看见了松下次郎坠马的侯府亲兵们见状,士气大振,当即跟着齐声暴喝。
之前祁童对于松下次郎麾下贼寇的评价是准确的,除了那跟着上岸的那一百多人,后来投靠过来的,不过是乌合之众,跟着打打顺风仗,摇旗呐喊还行,要指望他们与官兵血战,那是万万不可能。
侯府亲兵们喊了不过几遍,这些成分复杂的乌合之众就惊恐万状地四散溃逃,如炸窝的鼠群般,哭爹喊娘地向四面八方荒野中亡命逃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个时候,侯府亲兵的人数劣势就体现出来了,哪怕加上应天府指派的衙役,不到三百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近千个只想着逃命的溃兵全部俘虏。
王干炬没有凑上前,自己是什么水平他心里还是有数的,跟着忻城侯到这战场上,表达个态度和立场没问题,亲自上前去厮杀,那就是添乱了。
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战场,他已经在计划剿灭这些散入山林的溃兵了。
从锦衣卫那借几个小旗的人手,加上县里的衙役,凑个百人,至少保证江宁县安定应该没有问题。
忻城侯骑着马慢慢踱步到松下次郎身前时,这位倭寇首领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仰面瘫在尘土中,胸口微弱起伏,兀自瞪着一双充血的眸子,尽是茫然与不甘,这南直隶的官怎么就不能像浙江的那些一样,珍爱性命,躲在城里?
“嗯?居然还没死?”忻城侯翻身下马,本是打算割耳记功——虽然这功对他而言没什么作用。
但是往曾祖、祖父、还有父亲的灵前供奉一只真倭的耳朵,让父祖借此下酒,告慰三代血海深仇,对他而言很有意义。
“没死也好。”忻城侯说:“到祠堂处决你,想来父亲他们会更加欢喜。”
“大捷!”
“忻城侯于城外十里亭击溃倭众,阵斩贼酋松下次郎!”
被王干炬派到城内报捷的几个衙役,一路沿着江宁县的街道,往府衙跑,嘴里不停地喊着报捷的话。
消息所过之处,临街店铺的窗板悄悄推开缝隙,门后的百姓探头张望,惊疑不定的脸上渐渐染上喜色。茶楼酒肆中,原本窃窃私语、忧心忡忡的议论声也为之一变,代之以惊叹与如释重负的感慨。
而在江宁县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得知松下次郎逼近,正暗中筹谋准备与之接触“谈笔生意”的某些人,听到街面上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报捷呐喊,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及的茫然。
前两天市井传闻里还说这位“松下次郎”乃是七杀下凡,在浙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浙江的一位指挥使都被他杀了,怎到了应天府,就这么被阵斩了?
在城内弹压骚乱的祁童比高弘文和李恪等人要先一步听到大捷的消息,这位锦衣卫指挥同知得知忻城侯击溃倭众,阵斩贼酋后,忍不住朝着应天府衙的方向充满怨念地看了一眼。
“我就说这伙倭寇是乌合之众,这送上门的功勋,到底是被老师你拱手让给了别人。”
而后心里又想,我知道你松下次郎是个废物,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废,继光大哥都已经年过半百,你还能被他阵斩了?
现下已经三十余岁的祁童,在锦衣卫体系内基本上已经走到了终点。
不是皇帝特别信任的人,是没办法接过锦衣卫指挥使这把交椅的,如果不能谋求突破,可以预见,他将被摁在指挥同知的位置上好些年。
这也是他如果积极,想要出城作战的原因,可惜,这份破局的契机,如今已成了他人囊中之物。
一直在府衙内等着消息的高弘文见到报捷的衙役后,强忍笑意,对李恪说:“小儿辈大破贼矣!”
很可惜,他止不住抚须的手暴露了他的激动。
李恪更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王干炬是你的门生不假,祁童也是你学生,但是忻城侯可和你几乎一个年纪,论爵位更是超品勋贵、国丈之尊,你哪来的脸称他是小儿辈,就凭祁童喊这位国丈为大哥?
虽然心里腹诽这位清流领袖脸都不要了,但是李恪还是堆着笑脸说:“高部堂说得是。承光确是文武兼资。倭寇肆虐浙江,到了我应天府便授首,此乃天佑留都。本府这就着人准备犒军事宜。”
“正该如此。”一直沉默陪坐的应天府丞连忙起身拱手,“下官这就去备办酒肉赏银,亲往军中劳师。”
南京城外,操江提督梁群派来的两千水师官兵也终于循着踪迹赶到了战场,只是很可惜,他们来得太晚,既没能赶上抓俘虏,也没赶上打扫战场。
领兵的千户策马上前,他目光扫过那些捆作一团的俘虏,又望向远处正与王干炬交谈的忻城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说出什么“分功”的话来。
“末将参见侯爷!”千户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奉国公爷将令,特来剿贼,不想侯爷神武,已先破敌……”
忻城侯只淡淡“嗯”了一声,挥挥手:“来得正好,帮着挖坑,把这些贼寇的尸身埋了罢,免得生出瘟疫。”
那千户脸上红白交加,却不敢多言,低头应了声“是”,自去指挥手下兵丁干活。
“王知县,王贤弟!”忻城侯面对王干炬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笑得脸色的褶子都出来了:“虽然已经见识过了这"鸳鸯阵"的厉害,但是没想到居然能如此厉害!”
王干炬忙拱手:“侯爷谬赞,是侯府将士用命,侯爷指挥若定。下官不过纸上谈兵,偶得古法罢了。”
“诶,不必过谦。”忻城侯大笑,又压低声音,“待回城,老夫在祠堂前行刑祭祖,贤弟可要来观礼——也让你看看,这祸害东南的倭酋,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王干炬点头应下:“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