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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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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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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愿意。” 卫老太太面露满意,“今夜守岁,你还依旧在浆洗房。明日收拾停停妥妥的,早些过来便是。” 宋妍应是。见老太太再无吩咐,才退出堂去。 知画忍不住送她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知画高兴地双手拉住宋妍的手,“我做梦都不曾梦到竟有一日,我俩能在一个屋檐底下做活!” 宋妍虽隐约有些担忧,但喜悦也是有的。 “以后可要仰仗知画姑娘多多提点提点我了~”宋妍有模有样地弯腰,朝知画行了个拱手礼,活脱脱像是刚刚从那戏台上走下来的谦谦公子。 知画笑打了她一下,“去去去——哪儿来的酸秀才!” 二人说归说,闹归闹,宋妍再次拿出了那个新荷包,赔不是:“今日老太太问我,我全身也就这个是自己做的了。”病一场,忙一阵,拿针线的时间实在不多。“这个我就收着自己用罢,害你空等一场,真真是我的不是。你再说个你喜欢的样式,我再好好给你绣一个,好么?” 知画丝毫也不见生气,“给我瞧瞧。” 宋妍将荷包递给知画。 知画托在手心上,细细看了几眼,叹道:“果真是顶好的手艺,这鹊儿活灵活现的,似是要飞出来了一般。” 宋妍有些害羞,抿嘴一笑:“赶明儿我就给你再绣个,比这更好的。” 哪只知画径直将自己原先那半旧的蜜合色迎春花荷包从腰间解了下来,一把塞在了宋妍的手里,垂首又系上宋妍织的荷包,“我就得意这个"千里挑一"的哩,其他的我可瞧不上了呢!” 正说着,有个年约十来岁的小丫头子跑了出来:“知画姐姐!侍琴姐姐说,里间的沉水香快用完了呢,问姐姐新进的香收在什么地方......” 知画闻此,应了一声“这就来——”,尔后,转身与宋妍挥别: "老太太应是要回去了,我先忙去,你记得明日刚交三鼓就要过来哦!"知画匆匆叮嘱了一句,便急急忙忙跑进屋去了。 宋妍看了看捧在手心里鼓鼓囊囊、散发出丝丝甜味的荷包,略微顿了顿,到底将其系在了自己腰间,转身回了浆洗房。 感觉心口暖暖的...... 宋妍原以为今晚是要饿肚子的,没成想冯妈妈还给她留了好饭好菜,且正房的西屋里,又摆了两炕桌的茶果酒肴,都是年前婆子丫头们自己出份子凑的,宋妍也随了一份。 此时正堂里一桌的几个婆子在耍钱吃酒,另一桌的丫鬟小婢在玩猜枚,年纪小些的大都坐炕沿边儿翻花绳、斗草。 冯妈妈将饭留在了堂屋那张八仙桌上,用温盘装着还有些余温。 “就在这儿将就吃罢。” “有些冷了,我拿去再热热。” 宋妍忙拉住冯妈妈的臂腕,“还是热的,您老忙活了一整天了,快歇会子罢。”她将冯妈妈扶坐在太师椅内,自己才落座,“妈妈,老太太让我明日去她房里伺候去。” 冯妈妈眸中并没多少意外,只道:“先吃饭。” 二人都是日夜相处久了的,无有什么客套,宋妍直接拿起筷子吃饭。 冯妈妈给她留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可明明是同样的饭菜,宋妍吃着,却仿若不似之前那般好吃了...... 期间二人也都一句话没说。 待宋妍吃饱放下了筷子,冯妈妈才徐徐说道: “你与知画交好,她定会悉心教导你如何侍奉老太太,我便也不多嘱咐你什么。只是有一点,我是最放心不下的。” “妈妈请说。” “你出身明存堂,那是个是非地。今日既已跟了老太太,望你从此往后,与明存堂不得有半分来往。” 这与背弃旧主无异。 可宋妍相信冯妈妈。 “我晓得了,谢妈妈指点......” 宋妍没有深问个中缘由。有时候知道得越多,便愈发不好脱身。 她迟早是要出府的。 冯妈妈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说了这几句紧要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既是在浆洗房的最后一天,便去跟她们别上一别罢。” “是。” 宋妍遂进了西屋,将自己要去栖霞居当差的事儿说了。 一应祝贺之词溢耳,自不必烦叙。 独独采月的脸上很不好看,她喝了一大盅酒,“碰”地一下将酒盅掷在桌面上,引得众人都默了一默。 “小人得志。”采月哼笑,继续又给自己斟了一盅热酒。 宋妍没理。 见正主都没当回事儿,其他人自然也就都不约而同地略过去,继续吃喝玩耍。 采月一个人吃了会子闷酒,越发没劲,索性摔了帘子出了屋去。 宋妍原只站在炕沿边看着她们猜枚吃酒,后来她们却怎么都要推她“下场”了: “好麽!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喝了我们姐妹的贺酒!” 宋妍这些日子也没一日得闲喝酒试一试酒量,自然不敢轻易沾酒,只能婉拒。 “好了好了......你们自喝你们的,”冯妈妈拦着有几个喝得上头上脸,只知一味劝酒的:“她一会就得去老太太院里侍候着,老太太最是闻不得酒臭的,你们莫要冤她......” 好容易才推了这场酒局子,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子闲话,冯妈妈告了乏,去了东屋榻上小憩。 宋妍又与她们耍了会子,也寻了个由头饶身出来。回得住处收拾了本就单薄的行囊,拣出那对厚毡缠枝纹护膝,并一双鸦青绣花暖鞋,又折身回了正房。 轻手轻脚地进得东屋里间,便见冯妈妈倚在榻上,阖目休息。 不料刚走近榻边,冯妈妈便醒了。 “几时了?”冯妈妈扶榻坐了起来,“怎还未去栖霞居?” “还没交三鼓呢,尚早。” “头回听唤,早些去,稳当些......” “嗳。”宋妍嘴里应着,顺势坐在了榻前的小杌子上,解开了包袱,拿出活计来:“妈妈,这是给您做的那双护膝,还有一双新进做好的鞋。知您素来不收手底下人的东西,可如今我也出了浆洗房,也不算坏了您的规矩......今年还可得冷些日子呢,您便收下我这点子微薄心意罢。” 冯妈妈嘴上依旧推辞,“自己挣个三瓜俩枣的,胡乱花费些什么......”倒也没似前番冷着面儿。 宋妍抿唇笑了笑,“怎是胡乱花费的?我在您这儿学了好些东西,算起来,还未给您束脩哩,您可别嫌弃才好!来,我这就给您穿上。” 冯妈妈忙按住宋妍的手:“罢了罢了,你且放在这儿罢,我回去自己穿。这么穿也得弄脏了它去......” 宋妍也没强压,起了身,笑应着将东西放在了杌子上,“您继续歇着,我听您的,这就去老太太那儿当差了。” “去罢。”冯妈妈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了一句:“穿老实厚些,今日你该是要侍候在仪门前的,那儿可在风口上。” “嗳!”宋妍福了福身,”您且再多歇会罢,离天亮还早着呢。“ 说罢,起身,刚掀帘子—— “瑞雪。”身后传来冯妈妈的语重心长的提醒:“莫忘了你的初衷。” 宋妍一滞,回首,只见冯妈妈依旧倚回了榻里,与她背身而卧,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脱口而出,亦或是宋妍错听了。 可那日冯妈妈的承诺再次响在耳畔: “......若想自赎,我会帮你......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寻隙求得出府的恩典......” 宋妍看着那条劲瘦的脊背,回她:“瑞雪铭记。” 她记得的,她会一直记得——她,不属于侯府。 “咚!咚!——咚!咚!——” 两声梆子渐近,已是二更天了。 莹莹白雪,火树银花,交相辉映。远远近近,丝竹鼓乐,炮声盈耳,倒也十分热闹。 只是这热闹不属于宋妍半分。 也不知姑姑在那个世界可还好? “......华逸此人,踪迹无定......脾气古怪......怕是很难......” 几声隐隐续续的话声,自梅林深处传来,宋妍神思骤收,僵住了赶路的脚步。 是听泉的声音。 宋妍掉头就急急往来路跑。 原想着抄条园中小径的近路,怎料会遇上这对阎王小鬼的......现在时辰尚早,折回去走正道应是还赶得上—— “谁在那里?速速出来。” 熟悉的低沉男声,含冰蕴霜,直指而来,激得宋妍脚步都有些乱了。 宋妍咬咬牙,直接跑了起来。 倏尔,一个略微纤细的身影刷地一下,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跟前。 宋妍的心似乎都被冻得冰冰凉了。 “听泉小哥,我只是路过而已......” 听泉面上虽有意外之色,却很快归于平静:“姑娘还是自个儿跟侯爷解释吧。” 宋妍只得怀着满腔的忐忑,不情不愿地跟着听泉入了梅林。 甫一入林,白梅满地,花香袭人,一条曲径,穿林而通一座玲珑翠亭。 亭中那人,着一袭莲青缂丝大氅,负手而立,似比这漫天风雪还要冷峻。 宋妍止步于亭前阶下,跪地叩首:“奴婢瑞雪给侯爷请安。” “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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