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顺着他的视线一扭头，看见林见疏的那一刻，满脸的褶子瞬间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哎哟！林丫头！”她热情地伸出手，“什么时候来的？快，过来让奶奶瞧瞧，是不是又瘦了？”
林见疏莞尔一笑，顺从地将自己的手放进老太太温热的掌心。
“奶奶，我没瘦，最近都吃胖了。”
“是吗？”老太太拉着她仔细端详，满意地点头，“确实胖了点，脸上都有肉了，也更漂亮了！”
一片其乐融融中，嵇沉舟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林小姐，你一进来就在到处看，在找谁？”
林见疏心头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实话实说：“没什么，就是刚刚在门外，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或许是我听错了。”
嵇沉舟嘴角轻轻扯了扯，心中无奈叹气。
熟悉？她当然熟悉。
毕竟，嵇寒谏是从那种堪称魔鬼训练营的部队里出来的怪物。
变声和模仿声音，对他们那群人来说，几乎是本能。
为了让“嵇凛川”活在这个世上，他不仅将外形、习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就连声线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他总能根据需要，在嵇寒谏和嵇凛川两个身份间瞬间切换。
六年如一日。
这是一种近乎疯魔的执着。
也正是这份疯魔，才骗过了嵇氏所有虎视眈眈的商敌。
没有一个人怀疑过，真正的嵇凛川，早在十年前就离世了。
思及此，嵇沉舟的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润平静。
“那你肯定是听错了。”
他淡淡道：“这里就我和奶奶。”
老太太却完全没理会他们的对话，她急不可耐地拉着林见疏的手，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献宝似的说：
“林丫头，给你看个好玩意儿！”
“是我大孙子给我淘来的，可好玩了，你也戴上瞧瞧！”
她递上VR眼镜，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
“我那个最调皮的孙子，肯定又闯祸了，才跑到这不知哪个旮旯里躲着，都不敢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盛情难却，林见疏只好接过VR眼镜，戴上。
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随即，一束柔光亮起。
这副眼镜应该是为奶奶专门定制的。
没有复杂的操作界面，只有一个预设好的缓存程序。
画面亮起的瞬间，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就流淌进了她的耳朵里。
林见疏就见，落地窗前，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正坐在钢琴旁，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优雅地跳跃。
金丝眼镜下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带着几分未脱的少年气。
是嵇凛川。
不，应该说是，年轻版的嵇凛川。
林见疏下意识走上前，站定在他身侧。
她看清了他的眼睛。
那双如今总是盛满冷厉和寒意的眸子，此刻竟是温和的，像淬了星光。
可即便如此，林见疏心底那股强烈的陌生感，却不减反增。
就在这时，男人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转过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
“你就是经常陪我奶奶聊天的林小姐？”
声音一模一样，脸也一模一样。
可林见疏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她认识的那个嵇凛川，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心头猛地一窒，林见疏一把摘下了VR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