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爷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死死盯着那座宅子,又看向鬼汉子,眼中惊疑不定。
周婉......没散?
只是沉睡?
如果这是真的,黄四爷心中涌上一股寒意。
陈渊看向鬼汉子,他自然知道周婉已经彻底消散,只能剩下来他怀里香囊中的一缕残魂。
但鬼汉子始终面色不改,甚至带着一份游刃有余的冷笑,仿佛自己口中所说便是事实。
俗话说得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黄鼠狼子这玩意生性多疑,即便黄四爷修行百年,也免不了俗。
最重要的是他不敢赌,他不敢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些老怪物,活得越久,越惜命。
鬼汉子也懒得管他,招呼着一众鬼仆迎着陈渊入宅,看也没看黄四爷一眼。
黄四爷就这么站在宅子百丈开外,眼睁睁看着陈渊的身影消失在朱漆大门,脸色疯狂变幻,却始终不敢踏前一步。
他眼中闪烁着狠辣阴毒的光,
“人类小子,别以为这座宅子会一直护着你,老夫会一直盯着你,等着你离开这座宅子.......”
“到时候便是你的死期。”
......
宅院内。
鬼汉子引着陈渊穿过回廊。
陈渊时不时掩着嘴,咳出血来,硬抗那老妖几下,已经让他五脏移位,可谓身负重伤。
鬼汉子让一旁的鬼仆去拿些疗伤的药。
陈渊看向鬼汉子,真诚地拱了拱手,
“多谢救命之恩。”
鬼汉子闻言,忍不住低笑一声,
“姑爷可是向来自命不凡得很,如今倒也学会低声下气地说话了。”
陈渊忍不住咂嘴。
这厮的嘴已经远在王猛之上了。
不过紧接着,鬼汉子便笑道,
“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小姐既然选定了你是姑爷,那你便是我们的姑爷。”
陈渊不由想到那张绝美动人的脸庞,没想到在她离去后,又承了她的一份恩情。
他摸向怀中香囊,当时就是它在散发微热,提醒自己来此处避难。
可现在它已经恢复原样,毫无异样之处。
不过眼下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如何摆脱黄四爷的追杀才是重中之重。
他并不认为那老妖会轻易放过自己。
一旦黄四爷识破骗局,或者等到这宅子规则消散,到时候还是躲不过此劫。
见陈渊眉头紧皱不展,鬼汉子也叹了口气,
“姑爷,您这次惹上的,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陈渊苦笑点点头。
“我倒是没想到他对我这么执着,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鬼汉子发出一声轻笑,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虽然长久待在这深宅之中,却并未与世隔绝,反而将许多事情看得透彻。
“正如我方才所说,黄四爷那窝骚黄鼠狼,子子孙孙多得数不胜数,死上十个八个,他眼皮子都未必抬一下。”
“他真正在乎的是威名。黄仙洞沉寂多年,怕是有好几代人都忘了山里还盘着这么一座"黄仙"了。”
“这老妖如今出山,首要之事便是重振声威。如今小姐不在了,他想要替代小姐的位置,成为这片妖鬼中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而既然要立威,自然要找最有分量的对手开刀。”
“黑水镇巡捕房,尤其是你们那绰号"江斩虎"的总捕头江龙,便是这块地头上最大的一块招牌。”
陈渊眼中闪过思索。
怪不得......
而鬼汉子的话还没说完,他顿了顿,看向陈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像是想到了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很是奇怪,毕竟你们黑水镇巡捕房的人又不只有你一个人。即便是我借小姐狐假虎威,他却还是冒着风险,对你"念念不忘"。”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那边是你身上有他所垂涎的东西,或者说什么秘密。”
陈渊闻言,心头一沉。
他身上的秘密可多了去了。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这样看来,黄四爷更不会放过自己了。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黄鼠狼妖一族似乎能透过某种类似于气味的天赋找到他。
毕竟自己当时杀了小的,那大的很快就来堵自己了。
这意味着,无论自己走到哪里,这黄四爷都会跟着自己。
除非自己想办法离开这片地界。
可老赵身上还有寄魂虫,狼妖背后的人说不定还会继续对老赵出手。
陈渊深深叹了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鬼汉子也跟着幽幽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这位姑爷的特殊之处。
毕竟上次离别时,陈渊才二重天。
如今短短时日不见,距离已经半步踏入六重天,这种进阶速度,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黄四爷卡在七重天门槛上怕是有几十年了,当年冲击八重失败,妖丹受损,道行再难寸进。如今他察觉到能够弥补缺陷、甚至更进一步的契机,岂能不疯狂?”
陈渊默默点头,这时鬼仆也将疗伤药送了过来,他用完药后,伤势倒是好转不少,周婉留下的药,效力非凡。
不过自己全盛时期都不是黄四爷的对手,更何况是当下负伤状态。
但陈渊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皱眉沉思,苦思眼下此局该如何去解。
这一路走来,也是经历过不少生死险境,早就练就了陈渊面对险境时的沉稳心态。
天无绝人之路。
见陈渊思考,鬼管家便也不再打扰,为陈渊留几分清静,让他好好想想。
毕竟小姐的余威尚在,那黄四爷一时半会也不敢硬闯这宅子。
他相信陈渊能够找出破局之法。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小姐的眼光,她选中的人绝不会倒在这里。
鬼管家思绪不由飘回小姐的临行前夜。
周婉坐在桌前,烛光摇曳,映照着她手中的大红嫁衣,那是她与陈渊新婚之日所穿的衣裳,
“如若我此去无回,此间一切,便尽归陈渊。他是你们往后的主人,你们需要敬他如主,侍他如姑爷。”
他那时终于没忍住,问了压在心里许久的话,
“小姐,您当真信他么?把一切都托付给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人,值得么?”
周婉闻言,并未回头,良久才轻笑一声,
“阿福,这六十年,喜轿接过许多人。他们有的哭,有的逃,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咒骂不休......”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叫我"娘子",会站到我身前来,会跟我说"让你久等了"。”
“更何况,我没有选择。”
“好在最后,上天并没有对我太苛刻。”
“给我留下的这个选择,是极好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