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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春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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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她的事你过于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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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于马车内,落在马车棚上的雨响得清晰。 当陆铭章说出,让戴缨仍唤他“大人”,也可唤他表字时,戴缨脑子里想的是,陆铭章的表字是什么?好像叫晏清来着。 晏,天清也。清,伏清白以死直兮…… 如此温雅的两个字,然而,陆铭章这人的名声算不上清正,朝堂民间,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直臣,夙夜在公,也有说他独断专行,党同伐异。 或忠或奸,当下难以论述,只能留于后人评断。 当然,陆铭章说可唤他表字,戴缨却不会真这么做,还是称呼“大人”稳妥。 “大人莫要见怪,上次之事是缨娘无礼,冲撞了大人。” 戴缨又自顾自地说道:“所以大人并未生缨娘的气?也是,大人有大量,怎么同我一小女子计较。” 陆铭章瞥了戴缨一眼,再把眼珠转回,直直看着前方:“当不得这番言语,本院不是宰相,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肚子里撑不得船。” 那日戴缨没有道出的话,陆铭章亲自说了出来,戴缨语塞,羞脸低下头,不出声儿了,早知道刚才就那么静着,也比眼下的情状好。 车里再次静下,比先前还要静,在这份寂然中,陆铭章开口道:“没同你计较。” 戴缨抬起头,恰巧这时陆铭章瞥向她,戴缨眼睛一缩,将目光转向对面的车窗,窗间微湿的风吹进来,吹动他的袖袍,袖口有一片湿渍。 她的目光随着风飘到了他的身上,才发现他的衣衫湿了好大一片,湿皱的袖下,双手微蜷于腿上,手背静伏着淡青色脉络。 马车停下,两人先后下了车,各自回了院。 这一宿,戴缨睡不着,再过几日,她就可以启程回平谷。 她的书信寄出已有些时日,不知戴万昌见了后怎么个看法,每日无不盼着他的回信,若她能回平谷,向他当面说明,这样更好。 母亲的忌日也快到了,回去祭拜。 次日一早,戴缨起身,想着初五便要启程,该准备些物什路上备用,于是告知了孔嬷嬷。 孔嬷嬷听后,理了理路上需用的行装,欢欢喜喜地带了人去街上置办。 用罢早饭后,揽月居来了一人,正是将将痊愈的陆崇。 戴缨拉着他的小手,左看看右看看,又转陀螺似的,在他周身细细打量:“都好了?” “好了,好了,头不热了,也不瞌睡了。”小陆崇嘻嘻说道,嘴角镶两渥笑。 “你父亲可知晓你来我这里?”这孩子金贵,不得不多问一句。 “怎么不知,他本也要来的,同我一路走呢,却被大伯差人叫去了。” 小陆崇登登跑到罗汉榻边,爬上去吊脚坐着,嘴里说着话:“我知道大伯叫我爹去做什么?” 戴缨觉着好笑,小小的人儿,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顺着他的话问道:“做什么?” 小陆崇眯起眼,咧开嘴,招了招手:“姐姐,你附耳来,我告诉你。” 戴缨笑着走了过去,弯下身,侧着耳。 “府里来人啦——” 戴缨“哦——”过之后便没有了,陆崇却是一脸你快问我的期待。 戴缨于是问道:“来的何人?” 陆崇捂着嘴,弯眼笑起来,勾起戴缨的好奇,就听他说道:“是大姐的未婚夫婿。” 戴缨怔了怔,谢容?他来陆府了?也对,他同陆婉儿定了亲,只是日子还未敲定,陆婉儿如今年岁十五,老夫人还想把人留个一两年,大一点再嫁过去。 想来陆铭章要替他这位未来女婿筹谋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陆崇拿手在戴缨面前晃了晃。 戴缨回过神,笑了笑,陆崇继续说道:“我刚才跟过去,偷偷看了一眼,大姐夫长得真好看,比我爹爹还好看。” “比你父亲还好看?” 谢容的样貌确实不俗,芝兰玉树一般的人,一众年轻子弟中,他最挑眼。 如若不然,陆婉儿也不会非他不可,情愿低嫁。 然而,谢容的外在到戴缨这里是模糊的,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张皮,是岁月舒展开的褶皱,永远抹不平整。 陆崇又深深思考,回道:“可我父亲比他高,大伯也比他高,还是我父亲和大伯更好。” 戴缨笑了起来,小儿家家,说来说去,还是自家人更好。 …… 陆府内园…… 三层塔阁的中间一层,卷帘半束,屋中光影摇摇,楼外树木蓊郁,绿荫成片撒向光洁的地面,融进去。 宽整的厅间摆着一方长案几,案上香炉升起细烟,案边坐着一人,一身天青色直缀,腰背挺直,端坐于圃团。 侍人走了来,重新续过茶。 “谢官人,已着人向前报知家主。” 谢容颔首:“有劳了。” 侍人退到一边继续候立,默默观着这位年轻阿郎,衣服并不显贵,甚至比不过他们府上的掌事。 他听人说了,这位是他们未来的姑爷,也不知是不是这一层原因,侍人觉得他很不同,哪怕穿着平常,也是一流的清贵。 这时,廊间远远传来脚步声,一点点响过来。 谢容起身,拂了拂袖,整好衣束,面向门。 一人背光走了来,谢容举臂,刚要施礼,看清了来人,并不是他久盼的陆相,而是另一位,陆相之弟,陆铭川,这人他是见过的。 “下官拜见大人。” 陆铭川抬了抬手,虚扶谢容说道:“无须多礼,坐罢。” 待陆铭川坐下后,谢容才告了座。 侍人立刻上前斟茶。 “敢问尊字?”陆铭川离京两年,回京后事务杂多,对眼前这个小辈知道的并不多。 谢容回道:“贱字长珏。” 陆铭川点了点头,说道:“陆相临时有事,不能前来,莫怪。” “岂敢,是长珏叨扰了。” 陆铭川看了谢容一眼,端起茶盏喝过,接下去说道:“如今任国子监丞?” 谢容应是。 陆铭川示意谢容喝茶,谢容这才端盏轻啜一口,放下盏后,双手规矩放于两腿上,端方坐着。 “不必拘谨,日后都是自家人。” “是。”谢容垂眸。 “今日让你前来,有一事,你只作知晓,集贤院的编修工作,陆相替你谋下了。” 谢容听罢,面上不显,一颗心却开始腾升,扑通扑传入他的耳鼓。 编修工作,听起来枯燥,同权之一字不沾边,就是修整文书,却是文臣们极度向往的清华之选,这馆阁经历便是镀金,未来升任的资历。 又可发挥他本职优势。 纵使谢容再稳沉,这会儿也有些压持不住激荡的内心,攥了攥手心,手心已经出了汗。 若只凭他,一辈子也挣不来的机会,对他未来的岳丈来说,不过就是信口一句话的事。 陆铭川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谢容,又道:“等把这份差事领了,认真完成,之后,我兄长对你另有安排。” 谢容赶紧起身,深深作了一个揖:“谢陆相提点,谢大人提点。” 两人又说了些话,陆铭川留谢容在府中用饭,谢容哪敢,再三辞过,方离去。 待人去后,陆铭川去了一方居,他兄长居住的院子。 长安见了来人,将人迎进。 “我哥呢,可在屋里?”陆铭川问道。 “在呢,小人这就去通报。”长安说道。 陆铭川一摆手,径直上了台阶,叩了两下门框,不等里面回应,推门而入。 “哥——”一进入,环眼四顾,发现外间无人,隔断的帷屏传出窸窣声。 “你差人叫我去,原是你还未起身。”陆铭川转身走到门首,对着院里的丫鬟招了招手,“进去伺候。” 丫鬟们垂手进入,绕过帷屏,进到里间,听得衣料窸窣,不一会儿,陆铭章走了出来,坐到桌边:“人走了?” “嗯,走了。” “大哥既然不喜谢家小郎,为何又替他谋差?”陆铭川问过后,方觉自己多此一问,左不过为了婉儿,总不能真叫她嫁一个七品之家。 直至现在,陆铭川也想不明白,为何当年兄长见了婉丫头,都没多想,便决定收养她。 那会儿兄长也才十五六年岁,仅是因为起了怜意? “我离京后,府里的事情,你多操心。”陆铭章说道,腔音沙浅浅的。 陆铭川点了点头,没有接过话头,而是问道:“兄长嗓子不适?听着有些沙哑。” “昨儿淋了些雨,不打紧。” 陆铭川倒了一杯热茶递上:“兄长不日就要离京,千万保重身子。” 陆铭章接过,应了一声,将热茶润入喉咙,然后抬眼看向仍坐在对面的陆铭川:“还有事?” 陆铭川犹豫片刻道:“戴家那丫头有没有找兄长……” “她会随同一道。”陆铭章把杯往桌上一放,淡淡说道。 陆铭川放下心。 陆铭章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她的事……你过于在意了,拿捏好分寸。” 陆铭川微微颔首:“小弟知道,只是偿还人情,没作他想。” “行了,若是无事,去罢。” 陆铭川退了出去,刚走出一方居,迎面冲冲行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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