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在手腕上闪烁，冰蓝色的数字，像是催命的符咒。
二十三小时五十八分。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
之前那些所谓的绝望规则，跟这跳动的数字比起来，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是具体到分秒的死亡预告。
“吱嘎——”
一声冗长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扇他们研究了半天，连条缝都没有的金属门，竟然自己从中间裂开，向两侧缓缓滑去。
门外，不是走廊，也不是另一个房间。
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还有扑面而来的冷风。
“走吧。”严正率先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探员的锐利，“待在这里也是等死。”
几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这个囚禁他们的铁盒子。
当他们全部踏出门口时，身后的金属门“砰”的一声合拢，再次变为天衣无缝的墙壁。
陈宇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刚刚待的那个铁盒子，竟然是悬在一栋摩天大楼外壁上的一个独立单元，像个丑陋的金属肿瘤。
而他们脚下，是一条延伸出去的钢铁悬桥，连接着对面另一栋楼的天台。
“我靠，大手笔啊。”陈宇忍不住低声吐槽，“把人关在百米高空的盒子里，醒来就搞高空行走，这是怕我们死得不够刺激？”
他向下望去。
一座城市的全貌，展现在他们眼前。
一座死掉的城市。
高楼林立，街道纵横，乍一看，和任何一个现代化都市没什么区别。
但再看，就会发现每一栋建筑都布满了裂痕与破损，墙壁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街边的汽车锈迹斑斑，车窗破碎，东倒西歪。
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败的色调里，没有半分活气。
没有车流，没有人烟，甚至没有飞鸟。
只有风穿过高楼间隙时发出的，呜咽般的怪响。
“这地方……是把一整座城都废弃了，来当他们的游戏场？”苏清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李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压低声音：“小心点，这里肯定不止我们一批“玩家”。”
张璐瑶眯着眼：“规则里提到了“约战”，说明有对抗机制。有对抗，就有观众，有裁判。”
她话音刚落，陈宇就用下巴指了指远处一栋楼的楼顶。
那里站着一个黑影。
穿着和在饭店里一样的黑西装，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正遥遥地望着他们。
众人心里一沉。
这些家伙，就是这座死亡游乐园的NPC兼GM。
“走吧，先搞清楚状况。”严正带头，踏上了悬桥。
五个人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脚下是百米高空，呼啸的风吹得人站立不稳。
好在大家心理素质都过硬，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面天台。
天台通往楼下的门是开着的。
他们顺着布满灰尘的消防通道一路向下，走进了这座死寂的城市。
街道上，厚厚的落叶和垃圾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这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这他妈的……末日生存片现场啊。”陈宇踢开脚边一个瘪了的易拉罐，“组织这帮孙子，到底是图啥？就为了看我们玩大逃杀？”
“他们在筛选，或者说，在培养某种东西。”张璐瑶轻声说，“用最残酷的方式，逼出人最原始的潜能和欲望。”
“那也得有命去潜能爆发啊。”陈宇撇撇嘴。
他们沿着主干道往前走，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开始变得诡异。
左手边，是一个古罗马斗兽场一样的圆形建筑，只不过全是由钢铁和混凝土浇筑而成，墙壁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
门口的牌子上用同样的黑色字体写着：【角斗场】。
右手边，是一片用高压电网围起来的废弃工厂，里面布满了各种锈蚀的机械和管道，看上去像个巨大的迷宫。
牌子写着：【钢铁迷宫】。
再往前走，甚至还有一个日式风格的庭院，里面有假山流水，但水是黑色的，散发着恶臭。
牌子上是两个字：【静心庭】。
“这些……就是所谓的“约战”地点？”苏清竹看着那些建筑，眉头紧锁。
“风格各异，但都透着一股血腥味。”严正直言不讳。
他们每经过一个“约战”地点，都能感觉到有视线从暗处投来。
那些无处不在的黑衣人，是这座城市的幽灵。
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城市中心的广场出现在眼前。
广场中央，没有喷泉，也没有雕塑，而是矗立着几台巨大的，像是从科幻电影里搬出来的机器。
机器整体呈黑色，表面光滑，正面是一整块巨大的触摸屏，上面正滚动着各种商品信息。
“杂货铺？”陈宇念出了机器顶部的发光字体。
“过去看看。”严正命令道。
五人靠近了其中一台自动售卖机。
屏幕上的商品被分成了几类。
【食物/饮水】：
压缩饼干（一块）：1金币
纯净水（500）：1金币
“抢钱啊！”陈宇惊了，“一瓶水一个金币？我们全部家当就够买五瓶水？”
严正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意味着，他们每天都必须为了生存物资去拼命。
【医疗/药剂】：
基础绷带：1金币
消毒酒精：1金币
低级治疗针剂（恢复轻微外伤）：1金币
……
东西不少，但价格一个比一个离谱。
【武器/材料】：
生锈的钢管：3金币
锋利的匕首：5金币
基础工具套组（可用于制作简易陷阱）：8金币
……
陈宇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下面的【特殊商品】一栏。
这一栏，只有两个商品。
但这两个商品，却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第一个商品，是一张卡片的图案，上面写着：
【1日安全区通行证】
效果：持有者及其小队成员，可进入安全区休息24小时，期间免受任何形式的攻击与“约战”强制执行。
价格：50金币。
“五十金币……这得赢多少场？”苏清竹喃喃道。
“不对，你看下面。”张璐瑶指着价格下面的一行小字。
【备注：首次兑换，仅需支付小队当前持有的全部金币。】
全部金币？
陈宇看了看自己手腕上【005】的编号，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数字【1】。
他们五个人，现在总共就5个金币。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用5个金币，换一天的安全？”李晴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是个陷阱。”严正立刻否定，“用我们全部的启动资金，去换一天的苟延残喘。24小时后，我们身无分文，连一块饼干都买不起，到时候拿什么去面对第二天的“约战”？”
“但这也是唯一能让我们冷静下来，获得情报和喘息时间的机会。”张璐瑶反驳道，“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立刻参加约战，胜算太低。”
陈宇没参与他们的争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第二个特殊商品。
那是一个金色的钥匙图案。
没有过多的介绍，只有两个字和一串数字。
【自由】
价格：100金币。
一百金币。
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在这里，连呼吸都要花钱，想凑够一百金币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帮变态，还真是把人性算计得明明白白。”陈宇心里骂道，
“先用死亡威胁逼着你内斗，再用天价的自由吊着你，让你在无尽的厮杀里看到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最后再用这种二选一的难题来分化你。”
高，实在是高。
“我认为应该换。”张璐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对其他“玩家”的实力也一无所知。”
“这二十四小时的缓冲期至关重要，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恢复体力，并尝试寻找这里的规则漏洞。”
“我反对。”苏清竹摇头，“这太被动了。把命运交给别人，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应该留着金币，至少，在第一次约战前，我们可以买一把匕首防身。”
李晴也点头同意：“我同意清竹的。空着手，太没安全感了。”
一时间，队伍里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集中在了严正和陈宇身上。
严正作为队长，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而陈宇，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在一系列案件中展现出的诡异思路，让大家下意识地想听听他的看法。
严正眉头紧锁，沉吟不语。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关系到他们五个人的生死。
陈宇抱着胳膊，靠在售卖机上，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们说，这安全区……会不会是个坑？”
他这话一出，争论的几人都安静下来。
“什么意思？”严正问。
“你想啊，”陈宇伸出手指点了点屏幕上的“安全区通行证”，
“这帮孙子费这么大劲把我们抓来，又是下毒又是搞末日城市，就是为了看戏。他们会好心给我们一个舒舒服服看戏的地方？”
“安全区里，说不定有别的“惊喜”等着我们呢。比如……把所有买了通行证的菜鸟队伍，关在一个笼子里，告诉我们，只有活着走出来的一队，才能享受那所谓的24小时安全。”
陈宇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后背发凉。
以“组织”那变态的行事风格，这种事，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两个都是坑。”陈宇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左脚踩坑和右脚踩坑的区别罢了。反正横竖都得跳，不如选个死得不那么憋屈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四个同伴，最后落在那刺眼的倒计时上。
“离第一次约战还有二十多个小时，不急着做决定。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陈宇咧嘴一笑，指了指广场的另一头。
“填饱肚子，然后……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在这种地方睡觉？”苏清竹觉得他疯了。
“不然呢？顶着神经抑制剂的debuff，又饿又困去跟人干架？”陈宇反问，“放心，哥的野外生存技能可不是白点的。找个耗子都钻不进去的安全屋，还是没问题的。”
他说着，径直朝着一台售卖机走去。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陈宇抬起手，按下了【食物/饮水】的分类，然后选择了【纯净水】。
屏幕上跳出确认支付的窗口。
“你干什么？！”严正出声喝止，“金币不能乱用！”
“放心，老严。”陈宇头也不回，“我就是想试试，这玩意儿……到底灵不灵。”
话音落下，他选择了确认。
他手腕上的数字【1】，瞬间变成了【0】。
“哐当。”
一声轻响，一瓶标准的矿泉水，掉进了售卖机的取物口里。
成了。
这操蛋的游戏，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