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连续问了几声，感受着胸膛疯狂跳动的心脏，高海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吸气，吐气，然后再吸气，然后再吐气。
依靠着有节奏的平缓呼吸，花了几分钟时间，高海终于让自己疯狂跳动的小心脏成功减速，回到了正常状态。
但是，他依然能够清晰无比地听到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缓慢，但只需要一个信号，心脏又会疯狂加速跳动！
又深吸了几口气，他才再度睁开眼睛。
入眼，依旧是那个巨大的测试台。
他可以打包票，这东西就是航母阻拦索的测试台！
而且还是很有细节的测试台。
江南船厂需要的航母阻拦索，完全可以在这套测试台上跑出来。
可问题是……
航母阻拦索，不只是一根绳子，它是一个套件。
除了绳子，还有对应的液压套装，夹具套装。
如果没有见过航母阻拦索，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测试台！
可问题是，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生产航母阻拦索套装的，有且只有阿美莉卡。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
这个在航天领域有建树的公司，为什么在海军装备领域也有建树？
为什么？
为什么？
高海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想要问出来，但他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在他左侧响起，循着脚步声望去，高海赫然发现是5个身穿蓝色工作服，头戴安全帽，脚踩防刺鞋的年轻人。
在他看过去时，这5个年轻人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走向不远处的控制台。
走到控制台前，这5个人开始分工，3个年轻人从控制台的抽屉里取出文件夹，随后就靠近了那个巨大的测试台。
而剩下的两个年轻人，则守在控制台前。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对讲机，不停的在对讲机里说话。
很明显，他是负责人！
伴随着几个人的动作，巨大测试台靠人群一侧亮起灯光，紧接着，轰鸣声响起，测试台开始运转。
那轨道中间的金属梭子开始缓缓向后移动，在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过后，金属梭子被固定住。
下一秒，一阵清晰无比的声音，从测试车间的喇叭里传来：
“测试前检查开始！检查完毕进行汇报！”
这一句话落下，高海突然发现，测试台旁边的三个人，各自走向测试台的三个位置。
开始检查测试台。
完成一次检查，对讲机里就响起一次声音。
声音响了三次，站在控制台边上，手握对讲机的年轻人将对讲机送到嘴边：
“所有检测人员立刻撤离，120秒后开始测试！”
120秒转瞬即逝，随着一阵轰鸣声响起，测试台下的液压螺杆开始工作，开始缓缓加压。
当加压足够，固定金属梭子的卡扣猛地松开，伴随着金属梭子前方巨大的拉力。
金属梭子开始高速运动，随后只听哗啦一声，银色的金属梭子被骤然拉停。
而将金属圆梭骤然拉停的，是测试台下方的那根缆绳。
这一声响动，也将高海的思绪彻底拉了回来。
思绪在脑海中开始挖掘刚才看到的画面，将那个画面重新挖掘出来，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好像……
这个公司生产的东西，完全符合江南造船厂的要求！
真是……
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他叹气的功夫，第2轮测试开始，伴随着又一次的哗啦声响，金属梭子再一次被拦截，而高海也从那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缓缓走向人群。
他看到测试台后的反应，全都被秦超等人看在眼里，此刻见他走过来，除了林易，一群人迅速围了过来。
靠近人群，高海轻轻摆了一下手，抢先一步拦住秦超等人的问题。
他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轻轻点一下头：
“各位，这东西涉及国之重器，我希望各位能忘掉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你们今天来小米重工，只是为了考察产业链升级。”
此话一出，立马让在场的这些人激动起来。
国之重器！
姑苏是苏省的一份子，姑苏能够参与这样的国之重器建造，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他们也参与了建造。
不管如何，姑苏的，就是大家的！
他们激动，江大桥比他们更激动。
十几分钟之前，这位50多岁的大爷脸上还充满了悔恨，他在后悔，为什么要和秦超打赌。
如果不打赌，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而且，看高海的反应，今天他输定了！
但是现在，局势逆转！
高海说希望大家忘掉今天的一切，那就意味着，自己可以食言而肥，忘记那个赌约。
真好！
可是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秦超右手就压到了他肩膀上：
“江大桥，我们可以忘记今天看到的一切，但是，赌约不能忘记！”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1个选择，围着金陵城跑一圈，也就区区100多公里而已，动作快一点，两天就跑完了。”
“第2个选择，到我姑苏电视台的演播室，吃最正宗的临安西湖醋鱼，并且提出点评。”
几句话，江大桥刚刚舒展开的脸，又一次黑如锅底。
第1个选择，跑100多公里，如果跑完了，那对金陵而言，将会是一次非常好的炒作。
但问题在于自己50多岁，疏于锻炼，跑100多公里，那等于是要自己去死！
第2个选择，在姑苏电视台的演播室，品尝最正宗的临安西湖醋鱼，再做出点评。
那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那是人能吃的吗？
自己吃了那个东西，要是还能心平气和的点评，那自己还是人？
可如果正常点评，就等于是骂临安的人，骂了临安的人，金陵和临安的合作，有可能会就是告吹。
哪怕不告吹，后续和今年的合作也会有麻烦。
姑苏的人怎么这么恶毒？
为什么会这么恶毒？
果然是江东鼠辈！
旁边，听着秦超的声音，周围几个城市的人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给江大桥出谋划策：
“大桥书记，其实有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你跑一段路，吃半条鱼！”
“这个办法好……”
“真的，大桥书记，这个想法真的可以……”
这边在七嘴八舌的坑江大桥，另一边，高海也来到了林易面前，他嘴唇紧抿，目光复杂地盯着林易看了半天，才小声问道：
“我说，你上次到燕京，怎么不说这件事？”
在那复杂的目光下，林易双手一弹，回答得十分坦然：“你们没问！”
一句话，将高海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堵死。
他们确实没问！
或者说，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无人机上面。
至于资料里的其他内容，大家虽然看了，但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谁会想到，一个从家电起手的公司，跨行仅仅几个月，就可以生产航母阻拦索呢？
想到这些，高海发出一声轻笑，又用手拍了一下脑袋，他抬手一指旁边的测试台：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
“航母阻拦索！我又不是傻子！”林易翻着白眼回答，紧接着就是高海的追问：
“你知道这东西多少钱一根吗？”
问完，他用手扶着额头，闭着眼说道：
“我们联系过阿美莉卡，想从他们那里买一组，但他们的报价，是500万美元一根。”
“按照设计，这玩意儿四根一组，也就是说，我们想要测试，什么都不做，就得掏出2000万美元。”
“折合人民币1.2亿元！”
“这价格，我们承受不起。”
“再加上其他型号舰船的建造需求，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主动产业升级。”
“哎……”高海在叹气声中缓缓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测试台。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轻轻抽动一下鼻尖，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是一个人在流着泪抽动鼻子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哭了。
但没有声音。
无声抽泣了一会儿，高海缓缓转过身，挤眉弄眼几秒，挤掉眼角的泪水，又深吸一口气，这才向林易问道：
“你这个东西的成本是多少？”
林易右手食指和中指竖起，“20万人民币！”
“我卖给阿美莉卡那边，是20万美元。”
“至于他卖多少，和我没关系，反正我成本已经捞回来了。”
20万人民币到500万美元，高海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才终于算清楚两个数字的倍数。
170.65。
四舍五入，171倍！
“畜生，简直就是畜生，妈的活畜生！”骂了一会儿，把心中的郁结骂掉，高海又对林易说道：
“你现在能不能……给我几根，我带回去找人测试一下！”
“曹彬！”林易抬手，把曹彬招到眼前：“你安排一辆车，再从仓库拿几条绳子装车上，待会给高海同志他们送过去。”
“送到哪里不用管，给他们送过去就行！”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曹彬脑袋一点，转身就往外走。
而不远处的测试台，在完成第5次测试后，也停下了动静。
留下的4人将设备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把相关情况记录在案，转头拿着资料，一起离开了测试车间。
设备的轰鸣声停止，在一旁迫害江大桥的秦超等人，也停下了迫害的讨论，将目光落到高海和林易身上。
觉察到这些目光，高海向着林易轻轻一点头：
“林总，我或许该告辞了！”
虽然高海的表情很淡定，但林易很清楚，他现在很急，非常急。
谁要是拦他，他一定和人急。
正好，该展示的，想展示的东西都展示完毕，自己接下来该退出舞台，让高海他们去着急。
右手往大门处一指：
“请便！货车在仓库装车，大概需要20分钟左右，你可以在门外等一下。”
“多谢！”向林易道了一声谢，高海又转头看向秦超几人：
“几位，我这边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高海同志你先去忙，有什么事吱一声，我们一定做到！”秦超抬起手，回了一声。
随后又迅速伸手按住江大桥：“大桥书记，高海同志有事去忙，你又没事，不急！”
又向几人点了一下头，高海这才提着公文包，迅速往车间外面走。
刚走到车间门口，一直守在门口的曹彬就叫住他：
“这边！”
高海走了，剩下的人，就全都是苏省内部的人。
秦超将腰杆挺得笔直，随后把林易拉到人群中央，按住：
“各位，我们姑苏已经向各位证明，我们有能力引领未来。”
“所以我觉得，我们姑苏的前面，可以加一个未来的称号，也就是未来·姑苏！”
“然后呢，我在这里提议，我们13个城市组成一个科技联盟，大家互相合作，抢占科技高点，然后一起挣gdp。”
“当然，这个科技联盟，我们姑苏要做老大！”
“我话说完，谁赞成，谁反对？”
“我反对！”江大桥第1个开口反对，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被秦超推到一边：
“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选择跑100多公里，还是选择吃西湖醋鱼，是吃一半西湖醋鱼，跑一半的路！”
江大桥败下阵来，秦超正准备发表演讲，一直以苏北老大哥，淮海中枢自称的彭城书记金文斌按住了秦超：
“我觉得这种科技联盟，应该是我们彭城做老大。”
“你们看啊，我们彭城，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高新科技行业，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们当盟主，那简直就是顺应天意！”
“那是天命所归！”
“所以，我觉得，这个盟主应该我们来当！”
“不行！”
“就你们苏北那几个，全是矮子里面拔矬子，又矮又挫！”
“苏北是什么，农村！农村哪来的高科技？”
“怎么，我们彭城当不了科技联盟的老大，他们姑苏就行了？知道什么叫做太湖三傻吗？丨州！”
“其实在我们楚州看来，我觉得应该是寒山寺街道办来当这个科技联盟的盟主！”
“对对对，应该让寒山寺街道办来当！”
“我觉得下面的那个东风村也不错，好像林总就是那里的人！”
旁边，听着这些人的吵闹，林易轻手轻脚地走向旁边的控制台，从控制台旁边的柜子里，取了一件白大褂拿在手里。
又轻手轻脚地来到江大桥身边，将白大褂披到江大桥身上：
“大桥书记，天冷了，加件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