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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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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四章 徐公子有妙计(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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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韦明这次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老部下。 他在北都这么多年,也攒了一批班底。 撤退时,其中一人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口中念念有词之后,猛地朝身后一扬,便起了一片迷雾,将一行人的踪迹遮掩了去。 但他这么做,其实是多此一举罢了。 许源和曹先生都没有追击的意思。 追上去做什么?真的跟宋韦明撕破脸吗? 宋韦明毕竟是三流! 许源到了那座土丘后面,就做出了一副“搜寻”的姿态,表示自己压根就看不见什么迷雾诡术。 大福自从花了三天时间,才吃光了那只“大虫”,差点和饭辙子“失散”之后,就自我进化了。 现在已经可以非常顺畅的一边吃一边消化。 以及……一边排空。 但这厮现在羞耻心较强。 尤其是有了家室之后。 它不停地往灌木丛、荒草堆里钻。 不叫人看见。 麻天寿和曹先生随后赶来,看着土丘后面杂乱的脚印,都是冷哼了一声。 曹先生低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故意说给身边两人听的:“这笔账,早晚要给他宋韦明算清楚!” 虽然事情因许源而起。 但你宋韦明也太不将殿下放在眼里了! 许源倒是觉得无所谓,你看我家大福,吃的肚皮溜圆。 这样的“冒犯”,可以多来几次。 …… 行营中,孙寿已经被软禁起来。 没有殿下的命令,不得在营中随意行走。 曹先生已经安排人,去和孙家联络,将他遣送回原籍,今生今世,都不得再入北都! 蒙跖和徐博也不受待见了。 原本殿下的门客中,还有一些有野心的,要在此行的四人中“下注”。 但现在所有人都对他俩敬而远之。 那三百甲士中,原本也有不少敬佩他们乃是“当代天骄”,在职责准许的范围内,愿意给他们提供一些方便。 但是现在,跟某位掌律大人一比,他们好像完全拿不出手啊。 那些“敬佩”也就荡然无存。 便严格的“公事公办”起来。 徐博和蒙跖在营中,行动也变得不那么自由了。 蒙跖只会低头生闷气——不过这家伙毕竟是个武修,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快乐: 拽着郎小八和纪霜秋比划比划。 他的水准比两人高,因而总是郎、纪两人,对他进行混合双打。 勉强打个平手。 但能够毫无顾忌的出手,蒙跖又觉得很痛快。 跟许源手下这两个武修混熟了。 便谋划着请两人帮忙,他要再跟大福斗一场! 他被大福所败,一直很不服气。 觉得大福偷袭,不讲武德! 而且是偷袭人家那里,若非他是六流武修,全身练就了“铜墙铁壁”,大福那一下可就要断了他的子孙根! 他觉得大家正式的比武,自己未必会输给大福。 徐博对蒙跖的所作所为,心中十分不屑。 更认定了武修都是一群无脑莽夫! 许源跟我们是竞争对手。 你却去交好许源的手下,你这脑子果然是不够用的。 徐博让许源打服了,不敢跟许源正面对抗。 但让他放弃对于殿下的追求,拱手让给许源,那是绝不可能的。 宋韦明在营前,让许源出去,却被殿下赶走了。 徐博就在后面躲着看。 眼神闪烁,觉得机会来了! …… 宋韦明一行回到了占城中,罗锅兄弟伤势沉重。 那一千两百只鬼背螣虫,和他们性命相通。 全都被大福吃了,两人也是伤了根本。 兄弟俩需要一个地方,先稳住伤势。 他身边那个年轻人,名叫杜锦程。 额头上的伤口一直不停的蠕动,并且在向着更深处蠕动,已经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额骨! 他虚弱不堪,也需要静养。 宋韦明却不去山河司占城署。 他来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了,占城山河司中,苗禹、朱家姐弟,都是许源的“同伙”。 他找了一家客栈,给足了银子,严令店家不得泄露他们的行踪。 但刚刚把兄弟俩和杜锦程安顿好,便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在门外询问:“宋大人,可愿意谈一谈?” 宋韦明眼神一冷,示意了下,一名武修手下便拔出一柄宽阔的短刀,藏在了肘后准备去开门。 另有一名文修将一张字帖挂在了门后,做好了埋伏。 宋韦明一点头,武修一手开门,另外一只手飞快抬起—— 刀刃寒光一闪,落在了门外那人的脖子上。 徐博面带微笑,对脖子上的短刀视若无睹,显得极为镇定。 “宋大人不必惊慌,在下是来帮你们的。” …… 睿成公主的行营中,两名甲士从徐博的门外路过。 伸着脖子,朝屋子里看了一眼。 这是曹先生特别交代的。 让他们暗中盯着徐博和蒙跖。 徐博坐在桌前,手中捧着一卷书正在看着。 手边还摆着一杯茶,一直没有喝,茶已经凉了。 两人便继续巡逻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徐博悄然回来,进了房间后,手一招——桌子边坐着的那个“自己”,便化作了一卷丹青,徐博将画卷起来收好。 …… 当天下午,便有一位幕僚向殿下建议:常驻野外不妥,为殿下的安危考虑,还是进城吧。 蓝先生和曹先生也赞成。 蓝先生已经为殿下找好了住处。 睿成公主专门将许源喊了过来,眼波流转着娇声问道:“他们都觉得本宫应该进城去住,你的意见呢?” 许源一脸的莫名其妙:问我干什么? 其实许源到现在都觉得,睿成公主来占城整件事情都很“莫名其妙”。 你堂堂皇明第一公主,大老远的跑到占城来,到底做什么呢? 殿下和曹先生蓝先生,至今也没说出个目的来。 “全凭殿下裁断。”许源给了个自认为“不会错”的回答。 却看见殿下不悦的撇了下嘴。 而后殿下妙目一转,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整个人雀跃了几分,开口问道:“你们都说本宫在城外不安全,那若是进了城,哪里最安全?” “这……” 众人迟疑。 蓝先生的确是找好了住处,但那个时候殿下是准备低调进城,不暴露身份、不通知任何人。 现在让他说,自己找的那院子安全……他不敢说。 “驿馆?”有人试探着开口。 这个人不出意外,正是我们的许源大人! 殿下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许源摸摸头:我又答错了? 殿下这心思真难猜! 本官以前还觉得,自己挺会察言观色。 怎么到了殿下这里,就接连出错呢?! 曹先生显然知道殿下的心意。 可是却不大想开口。 他低着头想要蒙混过去。 但很快便感觉到……如芒在背啊。 悄悄抬头瞥了一眼——果然看到殿下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曹先生心中一叹,逃不掉啊。 作为殿下的家令、殿下的第一心腹,他对殿下的心意,往往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也正是因此,他需要在一些关键的时刻,为殿下“捧哏”。 就是这几年,北都天桥上出了一批艺人,以“穷不怕”为代表,总结了前代“参军戏”,又吸收了其他曲艺的优点,发展出了一门新的行当,相声。 诙谐有趣,令人捧腹大笑。 民众们异常喜爱。 这行当中的逗哏、捧哏,也逐渐为人们所知晓。 曹先生要是不干好这个“捧哏”,那这公主府家令也就别做了。 曹先生只好站出来,拱手道:“驿馆不能保证殿下的安全,若说这占城内,哪里最安全,那自然是……祛秽司占城署了。” 曹先生此言一出,殿下就不看他了。 许源和麻天寿同时一愣。 麻天寿低下头,不敢发表意见。 许源第一反应就是推辞:“殿下,下官的署衙中……都是些祛秽司的校尉,他们习性粗鄙,殿下乃是尊贵之人,万一冲撞了殿下,下官万死莫赎啊……” 殿下忍不住气鼓鼓说道:“她槿兮能住,为什么本宫不能住?” “啊?这……”许源哑口无言。 他身边的麻天寿老大人还是低着头,肩膀忍不住耸动了一下。 老夫养气功夫深厚。 一般不会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许源没法再说了——槿兮小姐能住,殿下为什么不能住? 你再推辞……你是不是觉得本殿下比槿兮小姐矫情?槿兮不怕被你衙门里的那些校尉们冒犯,本殿下就害怕? 许源只能抱拳一拜:“殿下愿意住在下官的署衙中,占城署蓬荜生辉!” “哼!”殿下得意地哼了一声,仿佛得胜的将军:“那明日便进城,住进占城署衙。” 她胜的不是许源,而是槿兮小姐。 “尔等都去准备一下。” “是。”众人躬身领命。 许源立刻赶回城中,指挥所有人,将署衙中打扫了一番。 然后又为难起来:殿下住在哪个院子呢?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索性还将她安排在原来槿兮小姐住的那个院子。 …… 曹先生很恼火。 不是因为被殿下逼着当了捧哏。 他当然不敢对殿下心怀怨怼。 但是他能迁怒于向殿下建议进城的那个幕僚。 回到自己的营房后,他就将石把总喊了过来:“今日丁彦可曾和徐博碰面?” 丁彦便是向殿下建议进城的那个幕僚。 石把总立刻去查。 不多时,他就回来报告:“两人没有碰面。但是丁彦养的一只小貂消失了一段时间。” “哼!”曹先生冷哼一声。 殿下的这些追求者,在公主府里都有些“内应”。 向他们传递公主府内的一些动向。 在曹先生看来,愿意做内应的都是蠢货。 “徐博有什么异动?” “我手下的甲士一直在暗中监视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一直在营房中看书。” 曹先生点了点头,让石把总下去了。 曹先生摸着自己的下巴,这事多半是徐博指使丁彦干的。 可徐博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先生忽然心中一动,取出一道画卷。 展开来、其上异光流淌。 这是“御守苑”的操控核心。 跟“美梦成真”的那个本子作用相似。 殿下下令,白天也打开御守苑。 在“御守苑”的庇护下,每个人的行动轨迹都会被记录下来。 曹先生找到了徐博的痕迹,这一看便明了了。 “宋韦明逃走的时候,徐博也离开了行营,呵呵!” …… 第二日一早,许源赶来行营,迎接殿下入城。 大福没有来。 它昨日跟着饭辙子回去,不辞而别、离家数日、杳无音讯,简直罪大恶极! 立刻就被…… 总之一夜过后,大福无比疲惫,今日完全不想动弹。 殿下仍旧低调,车驾离开行营,便看到路边朱展眉和徐妙之分别站在许源身旁两侧。 朱展眉面色冰冷。 徐妙之则是一脸挑衅的看着车驾。 殿下在车内悄悄一看,不由嗤笑:土鸡瓦狗尔,根本不配做本宫的对手。 本宫的敌人,一直都只有一个! 许源骑着马,随行护卫。 但殿下车驾旁最近的是文奇先生。 外围是三百甲士。 许源实际上最更外围。 曹先生找了个机会,避开徐博的视线,悄然靠近了,将事情跟许源说了。 “徐博勾结宋韦明,故意让殿下进城?” 许源心中正思忖着,曹先生又低声道:“徐博不会算计殿下,他要算计的人,多半是你。” 许源点头。 望了一眼前方的徐博。 这人自以为聪明,就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这不就被曹先生抓到了马脚? 许源:“多谢家令大人提醒。” 曹先生点点头,自己去了。 他相信许源能处理好一切。 …… 三百甲士进城,就算是殿下再想低调,也还是引起了骚动。 城中渐渐开始流传:有贵人至。 许源陪了一上午,将殿下安顿好。 午饭的时候,文奇先生又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殿下那边的饮食,自然那还是由那些御厨们负责。 刘虎做的饭,只有许源和祛秽司的人吃。 刘虎是真怕了,再也不敢往殿下那边凑。 但文奇先生闻着香味自己找过来。 刘虎也不能赶人。 文奇先生吃的连连称赞:“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公主府里那些御厨们,手艺的确精湛,但过于注重养生了,口味清淡,吃的人好生不爽利。” 许源便趁着这个机会,为刘虎谋划一下:“我这厨子也是修炼者,但当时入错了门。 先生是否知晓一些厨艺相关的法门? 晚辈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为他求取。” 文奇先生睨了他一眼,道:“法不轻传。” 然后一抹嘴,走了。 刘虎眼中爆出一片满怀期冀的光芒。 “大人……”他的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文奇先生说的是“法不轻传”,而不是没有这法。 许源点了下头,指点道:“这段时间……本官给你放假。 你殷勤点,每日三餐都细心准备好,专门给文奇先生送去。 全力以赴结其欢心,等殿下走的时候,想必他就会来跟我谈,要什么样的好处,才肯传你这法。” 刘虎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去:“大人的恩德……” 许源一把拉起来:“行了,这也是本官当初许诺你的。” 许大人当初的确是这么许诺刘虎。 可刘虎也明白,一来这种法稀少罕见,并不容易寻找。 二来……那些世家大姓、权贵高门,招揽了人手,不管给出什么许诺,至少要拖上三两年才会兑现。 这三两年,便是要给恩主尽心做事、表现忠诚的时间。 就好像学徒要给师父白干三年一样。 刘虎也做好了这准备,却不料许大人是真的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这才一个多月,就有了眉目。 刘虎激动不已,忍不住问道:“大人怎知道文奇先生手里有这法门?” “猜的。”许源道:“他极好口腹之欲,而且水准高、阅历广,我猜他或许因为好奇,收集过这种法门。 所以就问了一问,不想经有所收获。” 许源拍拍刘虎的肩膀:“好了,你去准备准备吧,这段时间就不用照顾我们了。” “是。”刘虎急忙去了,将自己擅长的菜色,在心中飞快的过了一遍,盘算着怎样让文奇先生最满意。 送走了他们,许源想了想,换了便装从后门出来,左一拐右一转,就进了斜柳巷。 梆梆梆一敲门…… 院子中,白狐懒洋洋的对两只小狐狸说道:“你们出去吧,是你们的恩主来了。” 两只小狐狸扁着嘴。 哪里是什么恩客? 明明是只让狐做事、却不肯给好处的恶客呀。 白狐面前的桌岸上,散乱着一些纸笔,上面涂涂画画,写着大片代表天干地支、十二时辰等的符号。 她的兄长、那只老黑狐前段时间托人送来了一册秘本,以及一封书信。 信中告知白狐:这册子,乃是本家秘传的演算、起卦之术。 她现在可以修习了。 黑狐赏罚分明,对于白狐在占城中,暗中观察许源的功劳,黑狐给出了赏赐。 另外,还送来了两枚药丹——是给狐狸姐妹花的。 这药丹却是不一般。 两只小狐狸吃了之后,便换了一身狐狸毛,整个长大了一圈,升到了六流的水准。 白狐也是羡慕不已。 她知道自己兄长,手里有一门特殊的“丹修”路子。 修的便采药、炼丹、服药、晋升。 只要能够炼出相应的药丹,便能提升相应的水准。 可这一法门,兄长密不示人。 而且这法门自然有其难处。 比如要入“化外之地”深处采药。 又比如……某些所谓的“药”,可能是高水准修炼者的元阳、元阴之类。 你要采药,可能便是要了人家的命,人家自然跟你拼命。 这第一步“采药”的关,就很难过。 狐狸姐妹花要是走这条路子,那就得一生一世,勤勤恳恳为黑狐做事。 而且上限肉眼可见:不可能超过黑狐的水准。 但狐狸姐妹花哪想得了那么远? 在占城内,被许源支使来支使去,做了许多让她们胆战心惊、脸红心跳的事情。 现在终于是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姐妹俩服了药、升了流,这两天欢快的不得了,在她的园子里上蹿下跳,好一通玩耍。 而白狐则是苦心钻研那卜算之术。 这几日算是小有所成,昨日起了一卦,算准了许源今日要来找两只小狐狸。 所以敲门声一响,白狐便让姐妹花自去接客。 狐狸姐妹花还不知白狐祖奶奶的这卦准不准,于是先将门打开一条缝想要看上一看。 结果门一开,还没看清楚外面是什么人,就被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把门推开。 门板咣当撞在了妹妹的额头上。 姐姐“唧”的一声痛呼,小脸扭曲,好像疼的是她似的。 妹妹鼓着腮帮,气呼呼的。 不用看了,一定是那大恶人! 许源进来看见姐姐一脸痛苦,歉意道:“没留意,撞到你了,抱歉哈。” 然后摸出来一颗药丹递过去:“赔给你的。” 姐姐大喜接了过去。 妹妹:??? 许源背着手走进来,也没有进里面,就在门后说道:“我有事情要你们做。” 妹妹耷拉着眼睛,揉着被撞疼的额角。 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 姐姐轻声细语道:“大人请吩咐。” “帮我盯住一个人。” 姐姐便挺起了胸脯。 十分得意得要晃了两下。 她的意思是,大人你再看看,我们现在比以前强大了。 我们不是小邪祟了,我们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这种盯梢的差事,交给我们那是大材小用。 许源便多扫了两眼。 的确是有大材。 但许大人还是交代了要盯得人是谁,若是见到他跟什么人接头,怎么告知自己云云,然后转身出门走了。 姐姐觉得被小瞧了,未免有些闷闷不乐。 但还是拽着妹妹去执行任务了。 …… 徐博和蒙跖没有住在署衙中。 他俩毕竟没有官身。 蒙跖很想跟着蹭进署衙,毕竟他和郎、纪二人,演武正酣,都觉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但徐博推辞不肯,他也就没办法赖在署衙里。 徐博就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说要每日来给殿下请安。 殿下这边安顿好,下午的时候,徐博就悄悄出门了。 一直到天快黑才回来。 …… 许源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傅景瑜和宋芦在一旁帮他。 还有朱展眉和徐妙之。 也是两位“好帮手”。 傅景瑜也是个榆木疙瘩。 但是宋芦把一切都瞧在眼里,就暗暗偷笑。 徐妙之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帮着许源处理各种公文的时候,便时不时地说上一两句。 总把话题往“殿下来占城做什么”上引。 几次之后,许源也很好奇:殿下你不远万里跑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在我占城署里住着,我就得担着责任。 您什么时候走啊? 于是天快黑了,终于把公文处理完,许源便起身来:“我去跟殿下问个清楚。” 徐妙之和朱展眉相视一眼,一起偷偷笑了。 许源没看到她俩偷笑,自己出门来,在院子里遇到了麻天寿。 老大人问他:“做什么去?” 许源就说了。 老大人把脸一板:“回去,不准问。” 许源疑惑:“啊?问一句也不行?” “不行!”老大人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 屋子里,徐妙之气的俏脸涨红。 在她心中,原本已经将自己和许源婚礼上,主席第一桌的位次排好了。 麻天寿对许源有知遇之恩,要排在许源后娘、和自己父母之后的第四位。 现在……老前辈,请您屈尊,去第二桌吧! 许源挠着头又回去了。 老大人对自己一向和蔼,从没有这样严厉过。 许源下意识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但他还没想清楚,两只小狐狸就来了。 今日仍旧是老秦在门房值守。 老秦很为大人考虑。 如今这府衙中,不但有朱展眉和徐妙之,还有公主殿下。 大人在外面养着的这两只狐狸精,可万万不能被这其中任何一位碰见啊! 于是便非常贴心的亲自将两只小狐狸,鬼鬼祟祟的领到了后门进去。 那形态,说许源跟两只小狐狸之间没什么事情,旁人也不信啊。 狐狸姐妹花见到许源,就禀告:“那人今日出城,去了芦花村。” 芦花村是距离占城最近的一个村子。 在占城和码头之间。 码头上许多穷苦的力夫,都租住在芦花村里。 “他做了什么?” 姐姐回道:“他将这东西丢到了村里的水井中。” 姐姐拿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 形状很不规则,有点像石头,又有些像是木炭。 许源拿在手中,一股异常的气味钻入鼻孔。 许源眉头一动。 这味道……和鬼背螣虫有些类似。 “你们去继续盯着他。” 打发走了狐狸姐妹花,许源用丹修的手段验证了一下。 这东西有毒。 而且毒性诡奇,会让人变成怪异,但发作的时间较长。 具体变成什么样子,似乎还因人而异。 如果村里的人,在今晚喝了这东西污染的井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发作。 许源估算要到明日巳时前后,才会发作。 “这厮想把本官引出城。”许源冷笑一声。 徐博的计划已经非常明白了:明日半上午的时候,芦花村里的那些力夫都已经在码头上工。 到时候芦花村和码头上同时爆发,必定大乱。 自己一定会带人出城查看情况。 宋韦明就在半路埋伏自己。 许源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知殿下,请文奇先生暗中为自己压阵。 宋韦明乃是三流。 许源有三流的匠物牛角灯。 还有古庙等灵霄的手段。 许源觉得便是对上三流,自己也有一战之力。 至少芦花村和码头距离占城很近,自己至少有能力逃回来求救。 若是文奇先生为自己压阵……殿下身边就没人保护了。 可许源还是摇了摇头。 事关自己生死,岂能轻慢大意? 若是将计就计,明日自己出城去跟宋韦明手下一战——便是殿下答应派文奇先生为压阵,曹先生也不会同意。 这种事情曹先生不会妥协。 殿下若是想看热闹,和文奇先生同去,曹先生多半也不会同意。 没有三流为自己压阵,许源不想冒险。 许源忽然一笑,将手中的那块毒物抛了抛: “徐博算计本官,那就让他慢慢算计吧。” “两只小狐狸已经六流了,和徐博水准相同。她们盯着徐博,徐博不会察觉。” “他做什么不知,就破了他什么布置!” “本官这次,不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 第二天,徐博一大早就勾搭着蒙跖,一起来署衙里,给殿下请安。 然后就找了个借口赖着不走了——其实借口也是现成的,蒙跖昨日跟郎小八、纪霜秋两个,约好了今日三人大战三百回合! 打不够三百回合谁不准休息。 用粗鄙武修的话说,就是:谁怂谁是狗! 那厢里,武修打的是热火朝天,拳拳到肉、砰砰作响。 徐博就很无聊。 他虽然在观战,但眼神一直往许源值房那个方向瞟去。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了中午,却还是不见城外有人来报案。 徐博奇怪了:那毒早该发作了呀。 徐博同宋韦明合作,也是留了心眼的。 他其实内心阴暗,藏着许多阴人的手段。 这毒物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是专门挑选了,这毒物的气味和罗锅兄弟毒虫的气味相似。 宋韦明若是半路反悔,想要卖了他徐博,这便是徐博反制的手段: 到时候可以攀诬,这毒分明是你指使罗锅兄弟下的。 徐博这人整天想着算计、出卖别人,也就防着别人这样对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武修鼻青脸肿的罢手了。 三个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一个个硬撑着,大吼大叫:“痛快!痛快!痛快!” 徐博甚至看到,郎小八喊的时候,因为过于用力,把一颗松动的牙齿,混着血沫子喷了出去…… “上午战了一百五十回合,下午再战一百五十回合!” “今日这等好天气,合该如此度过!” “言之有理,否则便是虚度光阴!” 徐博总觉得这个“虚度光阴”是在阴阳自己。 但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武修应该没那么多心眼子。 蒙跖努力睁开半只眼睛,询问徐博:“一起去吃饭吗?” 徐博不想跟他们一起吃。 武修吃饭只求一个结实管饱。 重盐重油、大块吃肉。 一点也不风雅。 吃饭这事情,怎么能是简单的吃饭呢? 那应该是有一二好友、带上三五美婢、备上六凉八热,饮他半斤八两,泛舟湖上,弹琴听取,吟诗作对…… 但是徐博还不能不答应,因为不答应的话,下午他就不能跟着蒙跖,继续留在署衙里了。 他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就感觉……自己进了猪圈啊。 这三个莽厮,吃起来那个动静太大了。 徐博格外别扭的熬过了午饭,下午又在一旁观战,眼巴巴地看着衙门口的方向。 耳边,不停的传来武修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身体上发出的砰砰声。 这声音听了一天,就好像有几张大鼓,在耳朵边不停地敲着。 徐博被震得头昏脑涨…… 日头西斜的时候,徐博终于确定,使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他起身来,对蒙跖说道:“我想起些事情来,先回去了。” 不等蒙跖回答,便快步走出了署衙。 蒙跖三人,都是长松了一口气。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蒙跖肿着嘴,声音含糊不清说道:“咱们战了几多回合了?” 郎小八咳着血,道:“我记得是二百八十回合,还剩二十回合。” 蒙跖摇头,眼珠子险些甩飞出去:“你怕是数错了,我数了二百九十八回合,只剩两回合了。” 纪霜秋两腿打颤,已经快站不住了,非常肯定说道:“你们男人就是粗心!我们已经战了三百一十四回合。今日已经超额完成任务。” 蒙跖和郎小八相视一眼,同时用力点头:“姑娘说的对。”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明日……来日再战!” “好!” 三人立刻散去。 背过了人,一个个疼的龇牙咧嘴,急忙取了药丹往嘴里塞。 又一个个对徐博咬牙切齿:“我们不曾邀请你做见证,你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死命赖在我们身边做什么?” “要不是有你在,上午我们就可以宣布,已经完成了三百回合的大战!” “嘶——,好疼!” 就因为徐博一直在旁边看着,三人只能硬撑着打下去。 虽然武修皮糙肉厚,恢复能力惊人,但这一天下来,三人都得将养十天半个月…… 尤其是郎小八,中午的时候,搜肠刮肚想出来一个“虚度光阴”的成语,却还是没能把徐博挤兑走。 …… 徐博出来之后,便在隐秘之处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直奔城外,在七里外的官道旁,种下了一株幼苗。 然后折返回来,先去见了宋韦明。 宋韦明面色不善,冷笑道:“这便是徐公子许诺的万无一失?” 徐博歉意抱拳:“今日出了什么变故,在下也不知晓。不过在下已经在进城的官道边种下了一株"刺地藓"。 今夜阴气旺盛,这怪异必定旺盛生长,将整条管官道切断了。 明日许源必定出城!” 宋韦明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他:“真的?” “绝无虚言。” “好,本官再相信你一次。只要许源出了城,没了殿下的羽翼庇护,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徐博再次拱手,说了句吉祥话:“提前恭祝宋大人旗开得胜,铲除大患!” …… 狐狸姐妹花将那株幼苗整个挖了出来。 姐姐在前,妹妹在后。 妹妹手里捧着那扭动不停地幼苗——又怕被人看见了,上面盖了一层黑布。 老秦看到她们,惊得跳起来:“你们……怎么又来了?快快快,跟我来……” 又将两人从后门鬼鬼祟祟的领了进去。 姐妹两人见到了许大人,姐姐报告了徐博今日的动向,然后说:“那东西被我们挖出来了,妹妹,拿上来给大人看看。” 妹妹就拿上来,姐姐一看,狐狸毛都乍起来了:“怎么只剩下一半了?” 妹妹嘴里还在嚼着:“唔唔唔,我闻着好香,就忍不住尝了一口,没想到还真好吃,就没忍住……唉哟!姐,你干嘛打我……” 姐姐满头黑线:“我们是狐狸!狐狸你懂不懂?我们是吃肉的,谁让你吃草了?!” 许源看了看那幼苗,不认识。 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这是刺地藓。” 文奇先生走进来,也摘了一片下来塞进嘴里吃了。 “若以美食而论,的确是罕见的美味——只要能扛住它的侵染。” 接着跟许源说了这种怪异的特点。 妹妹一听就开心了:“这位老爷爷说得对。姐姐,是真的很好吃,我没有骗你。” 许源猛然心虚……文奇先生出现在这里,那么殿下…… 窗外传来一声冷哼,接着一阵脚步声远去。 文奇先生又从狐狸妹妹手里扯下来一半,一边走一边吃,追着殿下去了。 临走之前,还甩给许源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睿成公主生了一肚子闷气。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才想起正事来,喊了一声:“曹先生,你去问问许源,那刺地藓的事情,要怎样处理。” 曹先生就去问了,回来如实禀告。 “徐博?”睿成公主皱起黛眉,然后有些不安地问道:“许源就打算这么和徐博拖着?不如本宫出面,将那宋韦明……” 曹先生很少见的打断殿下的话,笑着说道:“殿下,许大人这是在捉弄徐博和宋韦明呢。” 睿成公主眼睛一亮:“那咱们……一同看戏?” 曹先生也笑着点了点头。 …… 第二天,狐狸姐妹花兵分两路,妹妹在城内盯着徐博。 姐姐出城远远跟在宋韦明几人身后。 徐博昨晚一夜没睡着。 蒙跖这厮仿佛是故意的,昨夜在他隔壁,呼噜打的如同擂鼓。 吵的他一夜没睡着。 他写了一张“外音莫入”的字帖,挂在自己屋子里。 但是蒙跖也是六流,和他水准相当。 他的字帖并不能挡住对方的呼噜声。 徐博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蒙跖,他要这么折腾自己。 今日起来,他又去约蒙跖同去署衙。 蒙跖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去,我今日要大睡,修复伤势。” 昨夜光顾着折腾徐博了,蒙跖也没睡好。 徐博只好自己去了署衙,给殿下请安,然后赖着不走。 殿下似笑非笑的,徐博不免有些心虚,生怕殿下赶自己走。 忽然外面传来于云航的声音:“徐公子可是在此?” 徐博忙道:“在的、在的。” 于云航进来行礼道:“我家掌律请徐公子帮忙,有些字帖想请公子帮忙书写。” 徐博大喜,正愁找不到借口赖在署衙里,他忙答应下来:“义不容辞。” “字帖可能有些多,徐公子要辛苦了。” “不碍的、不碍的。”徐博满口答应。 于云航便带他过去。 倒也都是简单的“腾云”“乘风”之类的简单字帖。 挂在马腿上加速用的。 徐博觉得写起来不费劲。 可是他写完了五十张,于云航有捧来五十张,写完了又来…… 但徐博期盼中的报案人,始终不曾出现。 写完三百张的时候,徐博累的手腕都酸了。 再往外一看,已经日上中天了。 “可恶!”徐博心中恚怒:“又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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