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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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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四章 不能有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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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四先生和妙妍真人是此次监正门下,南交趾行动的统筹指挥者。 占城这边战事结束,两人便用“和鸣辘”联络了芦城和莲城。 天亮之后,监正门下另外两位三代弟子,便分别从两城赶过来。 他们都是四流,比不上臧天澜,但放在外面,也都是强者。 接下来还有些收尾工作需要处理,冯四先生将事情分派下去,自己终于得了空闲。 虽然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但冯四先生的精神仍旧很好。 他背着手,溜溜达达似得,走到了林晚墨的院子外,扯开公鸭嗓子就喊叫道:“小林子,快出来迎接你四哥!” 林晚墨在院子中不屑冷笑:“手下败将,还敢自称四哥?” 冯四先生勃然大怒:“输的明明是你!可敢再战?” “不战是狗!” “好!” 于是两人在林晚墨的刻意引导下,便以“万魂蝠皮”和“忘川水混合鼋血”这两种珍贵的料子,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究竟应该连造成什么样的匠物? 究竟以何种料子辅助? 冯四先生这一次,畅所欲言。 也不管林晚墨的言语里是不是藏着陷阱,思路完全放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两种料子的炼造思路已经定下来。 而冯四先生在林晚墨的“挤兑”下,也“不得不”送出了好几种高水准的料子,用以辅助炼造。 这两件料子的事情讨论完了,冯四先生突兀的沉默了下来。 林晚墨有种不好的感觉。 再回想一下,今日薅冯四先生的羊毛……似乎过于顺利了一些。 就仿佛,自己的闺中密友,故意送上门来,露出破绽给自己抓。 “你……”林晚墨有些猜测,却不想说出来。 冯四先生坐下来,宽大的衣袍罩在他有些瘦小的身上,生出了几分萧索之意。 “我得回去了。”冯四先生笑了笑,抬头看向林晚墨,道:“以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喽。” 林晚墨失声道:“这么快就走了……” 两人有着相同的孤独感。 这天下,高水准的匠修凤毛麟角。 便是同水准的,也未必能够气味相投。 比如新匠和旧匠,别说讨论问题、互相促进了,一见面怕是要放出匠物来,先灭了这个异端。 两人虽然年龄差距很大,又都是倔强的性格,讨论问题总会大吵起来,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但彼此都能跟上对方的思路,互相启发,这就十分难得。 可冯四先生的身份,注定了他需要在这皇明的天下四处奔走。 离别不可阻挡的到来了。 今日,冯四先生格外“大方”,林晚墨要什么给什么。 因为他知道,以后怕是帮不到这位知己了。 冯四先生迟疑了片刻,有些话,以他监正弟子的身份,是不该说的。 但他心中,一声不屑,管他呢,四哥我从心所欲吧。 “小林子,当年六村暴民的事情,我在宫里看过些卷宗。” 林晚墨脸色微变。 冯四先生继续道:“若没有这一层的身份,许源那小子必能进北都总署,你们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北都享福。” “说起来……当年你们祖先做的事,称得上一个"义"字。” “朝廷其实心知肚明,所谓的神水教,跟你们六姓没有关系。” “六姓人家乃是被逼着,带着乡亲来南交趾开河。” “又被运河衙门欺上瞒下,克扣口粮银,连饭都吃不饱。” “最后只能带着大家造反了。” 当年的事情,许还阳也曾跟林晚墨一五一十说得清楚。 林晚墨再听冯四先生说这些,便也只能轻轻一叹。 “可我们,终究还是被打成了罪民。” 冯四先生倍感同情:“百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当年把这个案子定了性的人,他们的后人还在朝堂上,而且还有不小的能量,所以这个案子还翻不了。” 林晚墨也没有开口让冯四先生为难。 其实只要见证大人开口,什么案子都能翻。 冯四先生没有主动提起,去求监正帮忙,林晚墨就不会开这个口。 这十多日的相处下来,从冯四先生偶尔提起来的只言片语中,林晚墨也能推断出来: 监正大人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任谁顶着“天下第一人”,“皇明实力第二”的名头,怕是都会觉得高处不胜寒。 监正大人守护着皇明,却也是天子和运河龙王,共同的忌惮对象。 “没事,我们一家在南交趾,过得也挺好。” 冯四先生毫不留情道:“好不了了。鬼巫山存在的时间越长,阮天爷的力量就越强,你们针对阮天爷的布置,受到的反噬就会越严重。 我粗略的推算了一下,怕是这几年就……” 林晚墨打断他:“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冯四先生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尽快让许源留个后吧。 不能有名分。 若是河工巷……四哥我豁出老脸去,总能给许家留下一道血脉。” 林晚墨动容,这次真心实意道:“多谢四哥!” 冯四先生点了点头,起身来朝外走去,到了门口,忽然停住了,又转身来对林晚墨说道:“其实你们解决不了阮天爷,但若是有别的大功,比如说解决了渊虚的隐患,同样可以请天子下诏赦罪。” 林晚墨惨笑:“那个更难。” 冯四先生想了想,可能真的更难,便摇了摇头离去了。 …… 罗酆山。 宫殿幽深,四处垂落着灵幡。 阴风徐来,灵幡飘荡。 有两员大将押着忘川鼋归来。 殿中的尊上将手中的那一卷竹简合上。 忘川鼋背上的那根竹简便飞了回去。 可是伤口却不能愈合! 鲜血仍旧长流不止。 忘川鼋仍旧没有恢复声音的能力。 疼得它不住发抖,它知道这是尊上对自己的惩罚。 “滚回忘川去!” 忘川鼋连连叩首,谢尊上不杀之恩,然后乖乖的滚回了忘川。 甚至都不敢跟尊上分辨两句:这事不怪我啊。 忘川死寂一片。 滚滚的玄黄之水流淌不息。 来处不可见、去处未能知。 便是诞生于忘川之中的忘川鼋,也不知道这条河究竟有多长。 它沉入河水中,趴在河底。 河底都是冰凉坚硬的半透明萤石,这些石头乃是那些失足跌落忘川的魂魄,慢慢累积变化而来。 阴气极为浓郁。 它努力伸出头去,向后背上舔伤口。 可是舌头刚一碰到伤口,就感觉到舌尖剧痛,仿佛被雷电击中。 忘川鼋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忽然,它感觉到头顶上的河水中轻轻一动,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只熟悉的……鱼钩。 鱼钩是直的。 上面没有鱼饵。 忘川鼋不由得哆嗦一下。 上一次便是这件“信物”,骗它跟随芦城城隍,带着一片忘川之水去了占城浊间。 背上的伤口更疼了。 可是那只鱼钩在水中轻轻晃动,已经找到了它,于是便向它飘了过来。 忘川鼋委屈的泪水,更加汹涌的向外涌出。 它终于是想明白了:你们这些“上尊”们斗法,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我这小小的鱼鳖之辈? 河上的那一位,我已经被您坑过一次了,就不能从此放过我吗? 而纣绝阴天宫中的那一位也不厚道! 您明知道我是受何人指使,你不想跟人家撕破脸,就只压迫我吗? 虽然满心的抱怨,可是忘川鼋也知道自己躲不过。 于是四肢一动,划着水浮上来。 却不料距离河面还有五尺的时候,忽然一股冰冷的力量,笼罩了整个河面。 便好似在忘川河上,封住了一层五尺厚的冰层。 忘川鼋便浮不上去了。 一个声音从河岸上传来:“三日后,你去上游,三十三里半的地方,接一个落水的魂魄。 记住,他的名字叫"许还阳",万不可弄错了!” 忘川鼋听得这个声音有些陌生,但能够压住整个忘川,那也是阴司中,只比几位尊上次一级的存在。 拿捏自己很轻松。 忘川鼋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还被封着呢,于是只能在水中点了点头。 于是那鱼钩就收走了,河面解封。 忘川鼋急急忙忙的冲上来,可是河岸边哪有身影? 忘川鼋气急败坏:你这个命令没头没尾的,我接到了那个“许还阳”之后,接下来怎么做? 难道要一直背着这家伙在忘川中游荡? 可是那鱼钩主人的命令,它不敢不听,便朝着上游游去。 找到了“三十三里半”的位置。 从水中冒出头来一望: 此处位于一座孤绝的石峰之下。 石峰上,矗立着一座奇石,便是那块著名的“三生石”。 忘川鼋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有些心怀不甘的魂魄,若是魂力强大,便能顶着这孤绝石峰上的强大煞风,一直走到三生石前,照一照自己的前世今生。 实际上真能登上去的,一百万只魂魄中,也未必能有一个。 忘川鼋曾躲在水下,听到有某位尊上亲口说过,这三生石峰上的煞风,乃是那幽冥虚无中,最可怕的“赑风”泄露一丝,转化而来。 忘川鼋便猜测起来: 那个“许还阳”是登上了这石峰,照了三生石,然后心神俱震,从上面跌下来落入了河水中? 眼前这地界,最可能的情况便是如此了。 心里有了这番猜测之后,忘川鼋便下意识地往那石峰上瞅了一眼——这一看险些把两只小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那孤峰半山腰上,有一道模模糊糊的魂魄,正像一只壁虎一样,奋力的向上攀爬着! 山上的煞风回旋激荡,每一次刮过,都能够从他的身上,吹走一层如黑纱、似烟尘的魂力! 他只爬了一半,魂魄已经是这样的模糊,只怕继续爬下去,就要直接被这煞风,吹得魂飞魄散了! 忘川鼋下意识的从水中呼喊起来——仍旧不能发出声音。 这也让它冷静下来。 “尊上”的安排自有深意,自己若是惊动了那人,坏了尊上的大事,下场也不会赑魂飞魄散好多少。 于是忘川鼋便只能呆呆地浮在河面上,望着孤峰上的那一道奋力攀登的魂魄。 从对方的速度来看,他的确还需要三天才能爬到三生石前。 而他现在正在半山腰上。 也就是说,这家伙已经爬了三天了! 便是忘川鼋自己,也不敢想象,要是被煞风吹拂上整整六日——自己不可能坚持下来! 忘川鼋越看,越对这位“许还阳”充满敬佩。 不知不觉中,三日过去了,忘川鼋看到,那一道魂魄已经稀薄的好似一道虚影! 仿佛再有一道风,就能将他彻底吹灭了。 但他终于是坚持着,奋力在三生石前站了起来。 然后整个便呆住了。 忘川鼋看不到三生石上的画面,只看到那人呆滞了片刻后,忽然癫狂的大吼一声:“监正?!” 然后便如忘川鼋之前猜测的一样,忽然一个摇晃,从峰顶上摔了下来。 这孤峰上的煞风也十分邪异,只吹那些往上爬的魂魄,落下去的却是不管。 那人在孤峰上跌跌撞撞,翻滚而下。 “扑通”一声掉进了忘川河中。 直沉了下去! 忘川鼋刚才看的出神了,滚落下来的时候它没来得及反应,现在却是吓了一跳,赶紧往河水中扎去。 万不可让这家伙落到了河底。 一旦到了河底,只要碰到了那些冰冷坚硬的萤石,便会直接被吸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便是忘川鼋也会束手无策。 忘川鼋一发力,后背伤口剧痛! 它眼泪都下来了,却还是强忍着猛加速。 可这个“许还阳”不知是何缘故,在忘川河水中的下沉速度,远远超过了其他的魂魄。 忘川鼋拼尽了全力,结果收不住势头,一头撞在了河底的萤石上,疼的全身发抖,总算是在最后一刻接住了这人的魂魄。 可是接住了,却感觉不到背上这家伙的声息。 忘川鼋努力的伸长脖子。转头向后看去。 便见那一道稀薄的近乎透明的魂魄,两眼空洞无神,一动不动的躺着。 忘川鼋不会安慰人,何况现在它没了声音,更没法安慰。 于是它慢慢上浮。 哗啦啦啦…… 忘川之水从背上滑落下去,它驮着那人到了河面上。 这动静终于让那人回过神来。 茫然四顾一番,再低头看看脚下:“忘川鼋?” 忘川鼋伸出头来,对着他晃了晃,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好在忘川鼋虽然敬佩对方,却还没有忘了那位尊上的任务。 它背后的伤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凌空凝聚成了三个字: 许还阳。 可莫要接错了人。 “你怎么知道是我?”许还阳登时警惕:“是谁安排你来接我的?” 忘川鼋却没有回答了。 便驮着许还阳,在忘川上漫无目的的飘荡起来。 许还阳脑子很乱,在三生石上看到的画面,以及有阴司的上位者,安排忘川鼋来接自己——这些事情混杂在一起,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各种问题毫无头绪。 但是片刻后,许还阳便冷静了下来。 忘川鼋只是个办事的,既然从它这里问不出什么来,那也要……物尽其用。 许还阳一张口,就将凝聚成自己名字的那些鲜血吸了进去! 忘川鼋的鲜血在阳间乃是好料子,在阴间……也是大补之物。 许还阳喝了这些鲜血后,魂魄变得凝实了几分。 比寻常魂魄还要强壮几分。 可是许还阳并不满足,低头看了看忘川鼋背上的伤口——能把忘川中唯一的生灵伤到这种程度,出手的那位必然非同小可。 许还阳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或者说,整个河工巷,本就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 许还阳看到伤口中不断流血,止也止不住。 便问道:“这些血,你不要了吧?” 忘川鼋瞬间无语:你这问的是什么话?! 它对这家伙的敬佩,也瞬间荡然无存。 赌气的一歪头,不搭理他。 许还阳:“你不回答,那就是默认了。” 你不要了,我就可以喝。 对于许还阳来说,这便是一个非常质朴的逻辑。 于是许还阳就趴在了伤口上,伤口中流出来一些鲜血他就喝掉了。 魂魄越来越强壮,甚至凝实到了如真人一般。 许还阳却总觉得还差了一点火候。 索性趴在了伤口上,用嘴一吸…… 终于满足了。 忘川鼋气的差点从河面上蹦起来! 可是随着许还阳这一吸,竹简残留在自己体内的那力量,也跟着消失了! 一直在折磨忘川鼋的伤痛终止。 背上的伤口渐渐愈合。 忘川鼋更加迷惑不解了。 让我来接许还阳的,是……那位尊上。 可许还阳为什么能帮自己治好,纣绝阴天宫中那位尊上造成的伤势? 以忘川鼋的智商,便是想他个三生三世,也是想不明白的。 许还阳现在的魂魄强度,不敢说这阴间何处都可去得,至少也不会随时都有魂飞魄散之忧了。 他盘膝坐在了忘川鼋的背上,一只手支着腮,想着自己的事情。 忘川鼋仍旧朝着下游游去。 忽然许还阳看到前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下意识的便说道:“天快亮了……” 而后猛地意识到:不对,这里是阴间啊! 忘川鼋听到这句话,也是身躯巨震,接着便是哗啦啦的一片巨大水响。 许还阳掉进了汹涌的河水中,脚下的忘川鼋已经不见了。 许还阳终究还是魂魄之体,不惧河水,很快就从大河中走了上来。 天真的亮了,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茫茫老山中。 四周古木参天,野草茂盛。 远处隐隐传来野兽的咆哮声。 头顶斜上方,树枝间有一条胳膊粗的碧绿毒蛇,微微昂起了头,冰冷的双眼盯着他。 许还阳冷冷一笑,张口吐出一道阴气。 那毒蛇便全身僵硬的跌落下来。 许还阳感觉到身体内,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想要将这蛇剥皮去骨,生食了其血肉! “不好!”许还阳立刻意识到:“这里是一处化外之地!” 在这里诡辩可能,要远远超过了外面。 许还阳下意识的便大步向前,想要尽快冲出这片化外之地。 这一迈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身后沉重。 许还阳一咧嘴,喝骂一声:“滚下来!” 身上阴气震动,宛如一道诡技。 咚! 他肩膀上,一只小小的鬼婴摔在了地上,嗷嗷的怪叫起来,像一只小兽似的,满地盘旋乱转。 脑袋巨大,身子幼小,头顶上胎毛稀疏,一双死白的眼珠子,冰冷中带着几分畏惧,盯着许还阳。 许还阳从河水中走上来的时候,这东西就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被一道“诡技”震了下来,这小东西还有些不服气。 刚才那嗷嗷的一阵大叫,便是在呼唤帮手。 旁边的大河中,咕噜、咕噜、咕噜的翻上来一只又一只鬼婴。 同样是大大的脑袋,稀疏的胎毛,好像飘起来一片葫芦。 许还阳忽然咧嘴一笑:“本来想放你走的,可你还有这么多的小弟,那就还有些用处,却是不能轻易放过了……” 鬼婴顿感不妙,掉头要窜进河里,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许还阳把手一伸,虚空摄拿而来。 鬼婴的大脑壳,就落入了许还阳的手中,像一只手捻葫芦一样,被盘了起来。 “嗷嗷嗷!” 鬼婴大叫抗议。 并且表示:我也是有靠山的! 你抓了我,我家许大人不会饶了你的! 许还阳笑呵呵的,混不在意:“也姓许?巧了不是,跟我五百年前是一家。” 许还阳一手盘着鬼婴的大脑壳,一边迈步走进了河水中。 他挟持着鬼婴头目,将河中的那些鬼婴小弟当成了竹筏,踩在它们的头顶上,往下游漂去。 “尽快把我送出山去,我就饶你一命!” 说话的时候,许还阳五指扣紧了,随时可以将鬼婴的大脑壳捏碎。 …… 河工巷中,申大爷刚睁眼醒来,伸手摸到了床边的烟袋锅,正要坐起来先抽一袋烟…… 忽然枕头下面的那只小匣子猛地蹦跳起来。 申大爷感觉像是有人在自己脑袋上怼了一拳。 “唉哟!” 这匣子本是林晚墨保管,林晚墨去占城时交给他。 还没等他把匣子掏出来,里面就传来先祖们急切而杂乱的声音:“出事了、出事了!” “许还阳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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