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哑巴投诚
浙江衙门。
高拱早早坐在待客堂，口中抿着茶水，他等候着谭纶的到来。
距离他许诺许光头二十门火炮的日子只剩下了十二天，谭纶目前尚未搞到这么多火炮。
谭纶急匆匆地走进待客堂，望着高拱，愁眉苦脸地抱怨道：“高大人，你就不应该答应许光头的要求，我们上哪里弄来二十门火炮。”
一大清早，谭纶就像吃了火药，对着高拱说个不停，搞得对方压根无力反驳。
“谭子理，我问你，现在搞到几门火炮了？”
高拱深知二十门火炮关键至极，倘若没有火炮，压根不可能将倭寇的岛屿夷为平地，更不能和许光头达成合作。
“高大人，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凑齐了十门火炮。”
谭纶同样心急如焚，浙江衙门压根拿不出来这么多火炮。
“还有十多天来得及。”
高拱的意思显然还是让谭纶接着凑够二十门火炮，可谭纶压根没有途径去买火炮。
王直等倭寇与佛朗机（葡萄牙人）向来交往密切，一旦谭纶找到他们去买火炮，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现在的谭纶进退两难，一方面不能找佛朗机购买火炮，另一方面朝戚继光借火炮，光运送火炮的路程都需要半个月，等火炮运来，早就打起来了，时间来不及！
陷入窘境的谭纶只能眼巴巴地望向高拱。
“高大人，你倒是想个法子呀！”
谭纶不断地催促高拱，还咳嗽不停，令对方心烦不已。
“现在要么单方面和许光头撕毁协定，要么就是凑齐二十门火炮，你选一个。”
高拱也没有招，他反正答应了许光头。
“那就将许光头一脚踢开，我们将他和王直一起剿灭！”
本来谭纶就对许光头心有怨恨，当年可是交过多次手，自己的谭家军不少死在对方手中，早就想将其干掉了！
“谭子理，不可意气用事！”
高拱屁股从黄花梨太师椅上挪开，站在谭纶面前。
两人因为二十门火炮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却并未注意有人前来。
待客堂里突然多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谭纶的副手，另一个则是刚从倭寇岛屿跑出来的哑巴。
“两位大人，哑巴求见。”
还等谭纶的手下将士言语，哑巴自己开口说话了。
高拱望向哑巴，他一脸严肃，顿时有些懵逼。
哑巴居然开口说话了，这是他意想不到的。
“高大人，是王直派我前来送信的。”
这更令高拱意想不到，哑巴不是许光头的手下？
高拱连忙接过信，立刻拆开，望着几行大字，他随后询问道：“我和许光头之间的密谋，王直已经知道了？”
哑巴点了点头，平淡地解释道：“当日，王直从海上回来，他将许光头教训了一顿，许光头怒而着急手下人进行谈话，告知了我们除掉王直的时日。”
“然后你就被王直给抓了，背叛了许光头，告知了王直的计划。”
高拱紧接着哑巴的话问询道，他一脸黑线。
哑巴摇了摇头，他笑道：“高大人，我本就是王直派在许光头身边的线人，你和许光头之间的密谋，本就是我自己主动告知的。”
他的话说完，高拱更加地生气，不免冷哼一声：“看来王直倒是无比的阴险狡诈，一直在监视许光头！”
现在的高拱无须再担忧二十门火炮能否凑齐，因为他压根没法除掉王直。
“王直已经将许光头抓起来了？”
高拱猜想王直应该先下手为强，不可能继续让许光头策划谋反之计。
“高大人，王直并没有抓许光头。”
哑巴继续说道：“王直此人可是贪心无比，他写信给你，想要联合你一起除掉许光头。”
高拱不解，王直在岛上权势滔天，他一下子就能抓住许光头，并能将其除掉，何必要联合朝廷。
哑巴早已猜想到高拱心中所想，来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高大人，王直表现说是联合你一起除掉许光头，其实是想要将二十门火炮吞掉。
高拱立刻恍然大悟，他望向信封，将其撕碎。
“这个王直不仅胆大包天，还如此贪婪！”
谭纶在一旁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他怒而提议：“高大人，和这些倭寇合作是行不通的，不如，我们将其一网打尽！”
哑巴听闻谭纶的话，附和道：“两位大人，草民本就是浙江定海县的一名普通渔民，只以为朝廷推行海禁，逼不得已跟随倭寇一起烧杀抢掠。
现在朝廷愿意重新开放海禁，草民愿意弃恶扬善，和大人们一起除掉两个倭寇头目！”
哑巴前面叙说了一大堆，到头来就是为了投诚官府。
他不愿继续跟许光头和王直做事，怕自己的性命迟早都要玩完！
“这么说，你是来投诚的？”
高拱调侃着哑巴，并没有应允他的话。
“高大人，小的表面是受王直指示前来送信，其实自己也有小心思，我有法子将他们两个一起除掉。”
哑巴前来浙江衙门，早已想好了退路。
“那你倒是说说。”
高拱觉得一个小倭寇压根起不了大风大浪，他在岛屿上没有服从的手下，怎么可以干掉许光头和王直两人。
“高大人，王直许诺我，只要我能够将你愿意合作的信件带回去，他便干掉许光头，扶持我做二当家。”
高拱听闻哑巴的话，他来了兴致。
“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在岛上可以培养一些势力，从而找准机会干掉王直？”
面对高拱的问询，哑巴给了否定。
“并非如此。”
高拱一头雾水，他不知哑巴的计策。
哑巴并未卖关子，立刻讲述他的法子。
“等我从浙江衙门回去，我第一时间便去告知许光头，王直今晚除掉他，随后，前往王直的营帐，告知对方，许光头马上要造反。”
哑巴想要让两人进行内斗！
高拱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们两人之间斗争，肯定有一方必死无疑！”
“而你已经取得了双方的信任，无论他们哪一方取得胜利，他都是最后的受益者！”
哑巴点了点头，他认同高拱的话。
高拱思忖片刻，马上又问道：“要是王直赢了，你又怎么除掉他？”
哑巴眯眼笑道：“高大人，你问到关键点了。”
哑巴早已想好，一旦许光头被除掉，他之前的手下必定会惶恐不已，深知王直会找机会将他们全部除掉。
只要自己当上二当家，便可以拉拢他们一起对付王直，再有官府的火炮配合，除掉王直的概率会更大！
哑巴简要叙说了自己的法子，高拱和谭纶两人认为可行。
不过，现在的高拱无法信任哑巴。
对于这么一个心思缜密，并且野心很大的人，高拱实在是无法放心与对方合作。
“高大人，你要是认为妥当，那就派谭家军三天之后来到定海县，与我里应外合一起除掉王直！”
高拱摇了摇头，开始苦笑道：“哑巴，我看许光头、王直都没有你聪明，万一你耍了官府……”
哑巴深知自己尚未取得高拱的信任，他只能咬牙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高大人，我是诚心诚意不想继续当倭寇，只愿过上之前平平淡淡的日子。”
“我之前的名字叫张大顺，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婆，不信你们去查。”
哑巴已经爆料出了自己的底细，让高拱放下心来。
“谭子理，你去查一下，定海县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定海县的户籍在浙江衙门也有存放，谭纶前往户房查询。
片刻之后，他便着急走进待客堂，立刻回答道：“高大人，定海县的确有这么一户人家，不过名叫张大顺的人已经死了。”
哑巴一脸平淡，不出他所料。
正是因为自己铤而走险出海捕鱼，偶遇大风大浪，这才上了倭寇的船，成为许光头的手下。
“看来你的确是诚心诚意想要投诚。”
哑巴已经得到了高拱的信任，他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所言去办。”
“三日之后晚上，我们会派士兵前往定海县，到时候，击鼓传令，攻击岛屿。”
高拱又取出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愿意和王直达成合作的话，本身是用来迷惑对方的。
“你把信带过去吧。”
哑巴接过信，他便转身要走，却听见高拱说道：“你自己要加倍小心，万万不能露馅！”
哑巴停下脚步，转头对高拱弯腰鞠躬，并缓缓说道：“高大人，倘若我真死了，告诉我媳妇，她无须守寡，可以另嫁其人。”
高拱应诺下来：“你放心，肯定能活着回来！”
哑巴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府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