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海瑞的手段
海瑞前脚刚走，张居正和高拱就来到文华殿。
两人因为京察一事又争吵起来，前来找朱翊钧评理。
“陛下，臣认为让海瑞一人主持京察实在是有些不妥。”
高拱跪在朱翊钧面前，用着洪亮的大嗓子说道：“海瑞此人过于古板，倘若让他一人决定官吏们的去留，臣怕三分之二的京官都要被罢黜归乡！”
朱翊钧刚才和海瑞攀谈一番，立刻心中就产生顾虑。
现在高拱又前来言说，这让朱翊钧更加心慌！
海瑞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都要给他三分颜面！
“你说得有理。”
朱翊钧陷入沉思之中，回想着海瑞刚才所说的话，不知对方现在去往六科廊，他一个人如何对付众多科道言官。
高拱见朱翊钧赞同他的话，立刻推荐自己：“陛下，臣觉得自己也可以胜任京察一事，正好协助海瑞主持。”
原来高拱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他又想要插手京察一事。
“不可！”
还没等朱翊钧答话，张居正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陛下，高拱性子暴躁，而海瑞更为固执，倘若将他们两人一起派去主持京察，臣怕是两人不合……”
张居正此话还是太委婉了，朱翊钧认为两人必然会打起来。
“叔大，你不要主观臆断，我高拱脾气还是很温和的。”
高拱抚摸着三寸胡须，望向朱翊钧，眯眼笑道：“陛下，你还是派我去协助海瑞吧。”
朱翊钧坐在黄花梨背椅上，看向高拱摇了摇头，叹气说道：“高拱，可不是朕不想让你掺和，现在连朕的话，海瑞斗听不进去。”
高拱和张居正两人面面相觑，觉得朱翊钧所言在理。
天下哪里有臣子反对天下的，唯独只有海瑞一人！
“海刚峰刚才前来文华殿，他与朕商议了一下京察的推行。”
朱翊钧将海瑞所提出来的京察实行法子，通通都告知了张居正和高拱。
两人听完之后，陷入思忖之中，红润的脸色逐渐发黑。
“这个海瑞真是太极端了！”
“陛下，你就不应该起用他！”
张居正和高拱两人一起批评着海瑞，他们深感海瑞手段如此强硬。
“陛下，那海瑞人现在在哪里？”
张居正准备去找到对方，好好与他商谈一下。
“朕估计是在六科廊……”
朱翊钧只晓得海瑞一出文华殿的门，不是满心欢喜地用赏赐去安家，而是直奔言官衙门。
“坏了！”
张居正两手一拍，觉得不妙。
“张先生，海瑞应该不会搞出什么人命吧？”
朱翊钧见张居正惊慌失措，他也有些担心。
“人命倒是不可能搞出，只是怕他……”
高拱怕海瑞出事，他立刻提议道：“陛下，我们还是去六科廊看看吧。”
朱翊钧点了点头，三人左脚刚要迈出殿门，同时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鬼哭狼嚎声。
这下就坏了！
朱翊钧心中咯噔一下，认定是海瑞出事了。
他们三人目视前方，只见，一群言官赤裸着上半身，趴在热腾腾的地面上，他们个个上前爬行而来。
带头的两人正是王希烈和魏学曾，他们口中大喊冤枉！
因为海瑞听到两人抄家之后还是如此地肆无忌惮，自然决定对他们重罚！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有失我大明官吏的颜面！”
张居正望着地面爬行的科道言官，气怒不已，真是一群废物！
“张首辅快救救我们，海公非让我们趴到文华殿来。”
魏学曾面带哭腔，向张居正求饶。
整个砖瓦之上趴着三十多个言官，真是丢尽了大明朝的脸！
朱翊钧一时之间语塞，望着他们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张居正身为百官之首，他自然要维护百官颜面。
“你们都给我起来，让海瑞前来见我！”
朱翊钧观望好久，始终没能见到海瑞的身影。
“不能起，一直跪！”
海瑞走在言官们的身后，他也是跪倒在地面上。
此时此刻，海瑞半跪在朱翊钧面前，手中展开宣纸，上面正正方方地写着：“海瑞有罪，请求惩处！”
朱翊钧临危不乱，望着宣纸上的八个大字，立刻询问道：“海先生，你刚来京城，怎么有罪了？”
海瑞挺直胸膛，露出黝黑的肌肤，向朱翊钧掏心掏肺地说道：“臣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前往六科廊暗中观察科道言官，发现三十多名官员渎职，不敢实事，贪污腐败！”
他每说一个字都令科道言官们毛骨悚然，这足以让小皇帝朱翊钧要他们的命！
“其中礼部左侍郎王希烈最为恶劣，被陛下廷杖抄家之后，依然不知羞耻，收受贿赂，更甚至私藏家产，并未完全抄没！”
王希烈听闻海瑞的指控之后，他当场晕倒过去。
魏学曾在一边扇着他的脸，不断地喊道：“王侍郎，你一定要挺过来。”
海瑞的话还未说完，朱翊钧保持着沉默。
“吏部左侍郎魏学曾廷杖之后，依旧妄议朝事，不知悔改！”
“还有其他科道言官聚集妄议，理应惩处！”
魏学曾两腿抖擞，他也瞬间晕倒过去。
“看来官场实在是腐化到了极致！”
高拱脾气火爆，他站在魏学曾和王希烈的面前，一个没忍住，一脚踢向两人，两人顿时清醒过来。
“海先生刚来京城不到半日，便查出了如此之多的荒唐事，朕实在是佩服！”
朱翊钧对海瑞的佩服之情，那真是发自肺腑的！
“海瑞，这些人都移交给刑部一一处置。”
张居正望着烂摊子，他气得直摇头。
“首辅大人，我海瑞觉得此事需要皇上亲自惩处，包括我这个刚上任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海瑞就是海瑞，性子还是如此地直！
他连皇上都不畏惧，何况内阁首辅张居正。
朱翊钧站在一边，他愣住了。
这么多言官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廷杖，那岂不是要累死锦衣卫。
更何况这群人虽然身上都有污点，但是他们还是有点用。倘若，所有人都罢黜掉，那朝廷还怎么运行？
“海瑞，朕听张先生的。”
朱翊钧还是决定交给刑部，日后处理。
“陛下，恕臣不能认可张首辅的意见！”
海瑞最终还是要遵从自己的想法，这群言官必须当场处罚。
“臣认为刑部官员也有尸位素餐者，万一他们与科道言官勾结，岂不是没能处罚他们。”
海瑞一言在理，可是不能一直让言官们跪着。
“那朕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
朱翊钧实在是拗不过海瑞，他只能问询对方的意见。
“陛下，太祖先帝曾写《大明律法》，臣认为所有科道言官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抄写五十遍，这样才能起到警示的效果！”
《大明律法》并不短，最起码有万字。
他们就是愤书疾笔，基本也不可能赶在天黑之前抄完！
科道言官们向小皇帝朱翊钧请求：“陛下，我们错了……”
朱翊钧眯眼笑道：“那就按照海先生所言，科道言官抄写《大明律法》五十遍！”
所有人顶着大太阳，开始狂写起来。
朱翊钧望向海瑞，见他也在抄写。
“海先生，都是他们的错，何必要责罚自己。”
面对朱翊钧的劝说，海瑞依然没有停笔，反而高吼一声：“陛下，我海瑞身为都察院左副御史自然要担责，以后必定要严加管理手中的言官！”
朱翊钧不再劝说，望着众人抄写律法，一直等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