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小顾！”
情急之下，石磊甚至喊漏了嘴，不过只有荔萝转头看了他一眼，其他人貌似都没有反应，或者说没察觉到。
当然，老杜是知情的，不过他又被顾乡派出去了。
很显然，陈木匠一家不可能再付出更多报酬了，这也是为什么众人一齐呼喊顾乡的原因，他们希望顾乡可以减免。
看到伙伴们的反应后，顾乡没有生气，甚至有些开心，至少可以从这点看出来，愿望屋的成员们还是很有同情心的，人品都很不错。
听到顾乡说不够后，陈木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情绪，他只是低下头，然后用有些羞愧的声音说道：“对，对不起！我知道这些不够，远远不够，可我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他又抬起头，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顾乡，嘴里哀求道：“洪先生，我想请您允许我迟一些支付余额，我保证会努力工作，加倍努力，只要从主家拿到钱，我就一定会送过来，我保证，我保证……”
阿西有些不忍，他知道顾乡是什么样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老板！我可以问一下，他们还差多少……”
顾乡瞥了他一眼，阿西的声音便越来越小，而荔萝也拉了弟弟一把，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阿西继续说下去。
“哦，我不要钱！”
“啊？可，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顾乡笑了笑，转身用手指了指自己这套房子，
“喏，这间屋子，还有左边和右边的，一共三间，连屋子带里面的所有家具，你以后都要负责替我们免费维修，嗯~~我以后要是做点啥东西，你也得免费帮我做，不过别担心，材料费这块我还是会付给你的，嗯~~崇山，你觉得呢？”
崇山识趣道：“老大，人家自己手里也有活，我觉得他那边的误工费还是要付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
陈木匠焦急道：“那怎么行呢，能为洪先生办事是我的荣幸，而且我哪有什么……”
不过很遗憾，大家似乎都懒得听他说话，只顾自己讨论。
石磊也机灵得很，顺着崇山的话头提议道：“我觉得路费和伙食费也应该算在成本里面。”
“嗯，磊子的话也很有道理！阿西，你呢？你刚才想说啥来着？”
阿西看看崇山，又看看石磊，实在是想不到啥了，最后憋出来一句，
“啾啾说她想要木马，底下带轮子的那种。”
顾乡满意地点点头，对陈木匠说道：“你听见了？”
“听见了。”
“会做吗？”
“会。”
“哦，那赶紧做好，下次来复诊的时候记得带上！”
“是。”
“还有别的事吗？”
“我不能收您的……”
“那就是没事了，麻溜滚蛋！石磊，你送下！崇山，下一个！”
“好嘞！”
石磊痛快应下，招呼陈木匠赶紧一起去抬昏迷中的少年，和阿西一起直接将这对父子给“赶”了出去。
而崇山则屁颠屁颠去将早就等在一旁的第三个客户带了过来。
等顾乡一路治疗完第五个人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最后两名客户看起来都有些焦急，但在见证过顾乡的医术，尤其是他的医德后，又都对他充满了期待，态度也更加恭敬，表示可以等到明天再来，或者后天，总之一切都配着顾乡的时间来。
顾乡看过这两人的情况，其中一个算是绝症，而另一个则只是小问题，但同样需要做手术，但天黑后，根本没有足够的照明条件，老杜那套房子也通了电，可灯光实在是有些不够看，这着实让他有些为难。
权衡之后，准确说，是简单在脑子里过了下之后，顾乡便有了决断，对于那名需要做手术的病人，他先是准备用愿望值来治疗，但通过尝试，加码到3点愿望值都没能成功后，顾乡便放弃了，他先是准确陈述了对方的病情，表示无须着急，便约了后天的手术时间。
而那名绝症患者，以及委托人，也即对方的家属，顾乡选择如实相告，当然，在这之前，他同样准确陈述了对方的病情。
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很艰难的过程，可对方虽然很难过，却非常平静的接受了。
“你们为什么没有对我生气？”
听说过不少医闹事件的顾乡，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洪先生，您对我丈夫的病情描述非常准确，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这样告诉我们，他们要么就是根本找不出病因，要么就是查清了病情，但为了挣钱，故意吊着我们，之前那家诊所就是这样，嘴上说有几率治好，可实际上……他的情况却越来越重，而且，我们也见识到了您对待病人的方式，知道您是个好人，总之，谢谢您！”
病人妻子的表情很平静，声调也很平稳，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平稳得像被压在山底下的一抔泥土。
顾乡沉默了，荔萝站在不远处，同样一言不发。
荔萝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至少比崇山这几个小子聪明，但每次顾乡和外人讨论事情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插嘴，作为同样身患绝症，最后却被顾乡治愈的人，她知道顾乡其实是有办法的，但她相信顾乡的选择，看向顾乡的眼神连一丝改变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您帮我的丈夫进行了诊断，已经做到您该做的了，所以，还请您收下这微薄的诊费！”
崇山看着女人递出的红包，只觉得那抹鲜红有些刺眼，他别过脸去，低声道：“没有治好，我们是不收诊费的，对吧，老大！这是我们的店规。”
顾乡什么话都没说，但他伸手接过了那个红包，即使没有打开，只看外面就知道这是个很单薄的红包，毕竟对方也说了，之前已经被无良医师差不多榨干了家底。
“家里只有你们两个？”
“还有他的母亲，我家里没人了，幸好，我们还年轻，还没有孩子。”
听到这个回答，顾乡认真打量了这对夫妻，男人的情况比陈木匠的儿子还要糟糕，一直处于半醒半昏的状态，一米七几的身高，但瘦到只剩下一身骨头和表皮，他是被妻子背过来的。
女人有些蓬头垢面，皮肤也有些粗糙苍老，顾乡好不容易才从对方的眉眼里看出来，对方应该确实……似乎很年轻。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道了声谢，然后便背起自己的丈夫，一步一步艰难往外走去。
顾乡打开了面前的卷宗，扫了最前面的客户基本信息，看到上面有对方现在的住址，那里离愿望屋挺远的，就算是顾乡，徒步走也要两个小时以上，很难想象这个女人要背着自己的丈夫走多久。
崇山显得有些焦急，他对顾乡说道：“石磊他们刚回来，都累了，老大，我去送他们！”
顾乡摇了摇头，“你还没吃饭呢！”
“我不饿。”
“你力气不大呀！”
“比那个女人大。”
另一边，才洗了把脸，乐呵呵走过来的石磊和阿西，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阿西和他姐姐一样，对顾乡是无条件崇拜的，什么话都没说。
但石磊不一样，作为顾乡事实上的兄弟，他忍不住埋怨道：“阿唐，你怎么能收下他们的钱呢？”
顾乡面无表情，缓缓拆开了那个单薄的红包，里面没有钱，一分都没有，只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立写断卖契，兹有银昌秋桐街区人蔡春妮，自卖己身，今因丈夫重病，自愿卖身为奴婢，以抵诊金……即交洪先生处，任改名、服务使用，倘有疾病水火不测之虞，亦各安天命……如有来历不明，并后来私逃等事，任主家处置，生死无怨……”
石磊看不见纸条上写着什么，当然了，看见了他也不认识，他目前的识字成绩还没突破二十，属于愿望屋垫底的水平。
崇山和阿西都在劝解石磊，也没注意到顾乡手里的东西。
“哒哒哒！”
顾乡收起红包，放进抽屉里，然后用指关节在桌上敲击起来，等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他才慢条斯理道：“吵什么吵！”
“这家店是有店规的，你们这个样子，是要拿规矩不当回事吗？”
随着这一声质问，众人俱皆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