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有古筝吗？”
黛玉开口，乐器弹奏，与昆曲比起来，伴奏倒不是太重要，就当凑合用用。
刘芳菲给宣传委员使眼色，宣传委员会意。
古筝是普通大众化乐器，学校刚好有一架，只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刘芳菲。
她再看黛玉模样也不像会弹奏古筝。
“古筝没有。”
那就犯难了，黛玉盯着手上那个布包，上次绑布包，随手抓了根自制丝线，韧度强度足够。
这虽然不是这个朝代那种钢丝弦，倒是跟她以前弹奏丝弦很接近。
“我就弹奏独弦琴吧！”
黛玉举着手上那根丝线。
叶晓涵无语了：
“这，不就是一根毛线吗？”
是谁给她勇气？
梁茹茹吗？
旁边刘芳菲心里无数个冷笑，不听她建议取消节目，这个学渣还真自以为是。
所有人看她在上面表演哑剧：
“呵呵，弹个毛线。”
黛玉回复叶晓涵：
“我试一下。”
“试一下？”
叶晓涵在一边捏了一把汗。
她从来没有听过黛玉会演奏乐器。
而且——
这根破毛线算乐器吗？
这没把握的仗，台下还有嘉宾。
今天绝对丢人了。
“没事，先应付应付。”
黛玉找了化妆间一把木质长条凳过来。
抓着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那动作不急不慢。
再把丝线缠绕在中间。
叶晓涵看得心内直打鼓。
黛玉上线后，细细绑好打结，再试着调整拨松紧，切换了几个音听听：
嗯，音色不算好，但是勉强可以用。
就是声音小了些，也无妨，这个朝代不是有扩音器吗？
叶晓涵看她贴着耳朵在椅子上。
那模样……
明明是让他上台展示芳华绝代。
现如今，她要上去搞笑了！
真的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黛玉不知道这个朝代大家有听过什么音乐。
那天在排练室听刘芳菲弹的旋律有点像她谱写的《采菊东篱下》，说不准还有背景视频呢。
宣传委员过来：“准备好了吗？要弹哪一首曲子。”
“《采菊东篱下》，是不是刚好节目单有这个背景视频？”
黛玉缓缓开口。
这下，整个演出后台室都跟被炸弹炸过一遍。
谁不知道刘芳菲钢琴演奏曲就是《采菊东篱下》。
这林黛玉是脑子不好吗？
谁敢跟刘芳菲弹一样的曲子。
这就跟撞衫一样：
谁丑谁尴尬。
最主要的是：
这林黛玉弹得是毛线！
刘芳菲听完，心里一阵鄙夷，呵呵——
看来她今天的压轴曲子更加热闹了。
她打量着黛玉抱着一把木质板凳往台上走去的背影。
心内一阵嘲讽“弹个毛线”。
文娱部长看着黛玉上台，暗自吐槽：
这晚会最差节目和最优节目都在后面压轴，而且还是同一首曲子。
叶晓涵走到观众席上。
“各位观众朋友们，由于我们后台背景伴奏出了一些小插曲，原本由高三11班林黛玉同学表演的昆曲《游园惊梦》节目取消。”
主持人一袭华服，站在舞台上报节目单。
“什么？节目取消！”
校长默默捏过一把汗，他转头看了看旁边贵宾席位的施处。
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潇湘六中这次晚会重要性，有谁不知道呀！
“大家稍安勿躁，原节目取消后，临时加了新节目。”
主持人对着台下轻轻压了压手，笑容职业。
“接下来，有请高三11班林黛玉同学上台表演独弦琴弹奏：《采菊东篱下》。”
台下观众们更为吃惊，这……
很多人是奔着看刘芳菲钢琴独奏《采菊东篱下》而来的。
这表演者——
是真正的勇士。
不对，怎么跟取消节目的表演者同一个人？
林溪这边眸光微闪，手在身上的唐装衣角处抓紧，因为过于紧张用力，抓过的地方留了个深深的折痕：
他孙女儿，怎么上台表演独弦琴？
他虽然给她手工打造了一把古筝，但是从来没见她弹过。
更何况这还是独弦琴！！！
台上，一位少女轻抬木板凳，缓缓上台：
裙摆随着灯光摇曳，婀娜间，漾下一朵朵白菊，花瓣随着步伐飘荡。
一头墨染黑发，木质发簪轻拢，几缕青丝跳落在额间——
舞台的聚光灯投射下来，光影错落，映在她的细瓷雪肤，更添几分缥缈。
她朝着台下略微鞠躬，半坐在琴凳上。
“独弦琴呢？”
“是我眼瞎了吗？”
“挖槽，潇湘六中怎么有这种极品？”
“琴都没有，她是弹空气吗？”
“假弹都不演一下，得亏她长得这么漂亮呢？”
“把我们当皇帝新衣里的听众吗？”
……
把话筒往条凳位置挪了挪，少女指间轻轻拨动琴弦，若泉水叮咚清澈：
音音清亮，带着听众走入陶公那幅“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她右手微抬，左手下按，对襟袖口刺绣着几从秋菊，露出两节粉藕玉腕。
上下滑音，余音绕梁，秋高气爽，悠然见南山。
细密短摇指后，顺着渐强长单弦刮奏，珠落玉盘间，带来另一阵细密长摇。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菊花的高风亮节，尽在错落起伏的琴音中。
仿佛看到少女捧书靠在窗棱，或围绕着篱笆墙院散步思索，或者是斜倚在石头上。
沾磨挥毫间，千古奇诗落于纸间。
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三两声错落，左手颤音，直至曲终。
黛玉慢慢起身，朝着台下观众们鞠躬道别。
再单手抬板凳，另一手捎上琴凳。
观众们还沉浸在那一片秋风飒爽的菊香中。
直到台上灯光熄灭，背景最后一片菊瓣落地。
过了许久……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表演结束。
施处带头站起，热烈鼓掌。
台下观众们跟着站起来，掌声不绝于耳。
主持人上台报下一场节目单时。
掌声才稀稀疏疏慢慢回落。
施处起身，朝着幕后跑去。
刚才——
台上表演的人。
是陆遇之辅导的那名高中生吗？
沉浸琴声许久。
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名学生长得好生面熟。
刘芳菲在后台没看到黛玉表演，浑然不知台前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到观众席上响了好几分钟的掌声。
她还以为观众们是为她热情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