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如春进县城联系好礼仪公司,又去县建筑工程队找虎威说搭建主席台的事。建筑工程队在县城的西侧临近郊区的地段。
耿如春走进建筑工程队,一副破烂落魄的景象映入眼帘,这里的景象和周边簇新繁华的办公大楼、新居民小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建筑工程队办公楼是七十年代的两层小楼房,院子里摆放着几台破旧的推土机和施工机械。由于改制不彻底,公司的所有权还属国有,但是人员按照企业管理,由原来吃财政饭变成自负盈亏,多劳多得,不劳动没有饭吃的人。单位上的头头脑脑谁也不愿把挣的钱投入改善办公条件和基础设施,他们都想方设法地填满个人腰包,至于其他他们才不管呢。他在门卫问了虎威的办公室,径直走到虎威办公室门口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他推门进去。
虎威见是他,稳稳地坐在真皮老板椅上没有动,打量了他足足有三十秒,悠悠地说:“吆。啥风把耿大厂长吹到我们小公司了?真是荣幸呀!”
耿如春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虎威哥,搭建主席台的事,虎书记给你说了吗?”
“说了,我大是沟子痒的没事干,尽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虎臣没有对儿子说,搭建主席台是他主动要求干的。虎威以为是耿如春要巴结、讨好领导,求他大帮忙的,他觉得要借机把耿如春耍笑一顿。耿如春见虎威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样子。说:“我不主张搭建主席台,虎书记主动要让建的。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回村里。”耿如春知道,虎臣把这次开工典礼也作为他施政的主要业绩给县上领导展示,所以他才越俎代庖替耿如春出主意,才主动让虎威干,他一定是给虎威下了死命令。
“我干,我干。”虎威生了一肚子气,他不得不把原来酝酿了一肚子气耿如春的话窝在肚子里,他不禁生气地骂了一句大。
耿如春见虎威吊着脸,说:“你要是不想干,我就走了。”
虎威说:“我都说了我要干。”
“那还不上好茶。”
虎威只得起身给耿如春让座泡茶。耿如春言简意赅地安顿完主席台的事,他就离开准备回家。
出了门他拦了一辆摩的,上了车司机竟然是王满仓。
“满仓哥,你咋开起了摩的?”
“县城没有啥大工厂,小厂子工资低,工作时间还长,养活不了一家老小。没有办法我买了一辆摩的,我和媳妇轮流跑,有时我可以打零工,媳妇跑车,还不耽误接孩子。”
“孩子上学了?”
“上了。”
“上哪所学校。”
“兄弟,说起娃娃上学的事,我就胀气。上次,我听了你的话就去找虎威。他很爽快,满口答应了,我很高兴,临走时还给他二百块钱,让他买两条烟抽,他也没有推辞就收了。”
“那你还胀啥气呢?是心疼你那两百块钱?”
“不是,不是,你哥我还是懂礼数的。”
“那你心疼啥?”
“快开学了,我不见虎威的信息,心里急,又跑去找他。他让我不要心急,还没有开学,问我急啥?兄弟,你说我能不急嘛?反正他不急。他开始数落你。我可没有戳闲话的意思。这些话对你不利,我不知道是不是造谣。想当面和你澄清一下,也是提醒你。”
“哥,啥话,你说?”
“虎威神神秘秘对我说,哥啊,我最近回去才听说耿如春竟然是被学校开除的,连毕业证都没有,他是没有办法生活了才回到寡妇洼的。我说,这咋可能。如春可是我们县当年的高考状元,县长亲笔提过词。他说此一时彼一时,大家都这么说。”
耿如春很吃惊,竟然有人这么说自己,他“哦”了一声,让满仓继续说。
“他听我这样说,他说,咱不管他毕业不毕业,只要不祸害咱们,咱就不去管它。过分的是,他还说你带回来的那个女的,不知道是哪来的?你给人说是高官的千金。是个屁!高官的千金会跑到这个山旮旯受苦受穷,队里人都说,你俩是骗子。我说,不可能吧?骗子能带回来一大笔资金投入到寡妇洼?他说,屁!钱哪是他带回来的,那是政府投资的,只是他正好赶上了好机会。我问他,那还是如春带回去的,咋不是你和我。他看着我呵呵地笑着说,这就是耿如春迷惑人的地方,不知道耿如春是咋用花言巧语骗取了政府的信任?”
耿如春笑着说:“我没有想到我有这么大的闲话。还有啥?”
王满仓接着说:“虎威说,你不要看耿如春年龄不大,他的心可野着呢。我问他,你回到寡妇洼有啥野心。他说,你看他现在在村子里建工厂,是为了争夺民心,过两年他要当村主任支书呢。这些年外县有些年轻村支书提了干,他是要走这条路,在为自己积攒名声呢。他也为梁诗锦打算呢,不看他现在把梁诗锦安排到学校,过上一两年当个校长,将来也要转正成为公办教师。你说这不可怜了那几个老教师。……这样下去黄沟村一定会被耿如春掏空,哎,黄沟村是咋了,好不容易出了个名牌大学生,还是个窝里横。我气愤地说,耿如春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他有那本事,用在外面会发展得很好。你不信算了。”
王满仓看着耿如春说:“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实诚人。这些不是真的吧?”
“你不相信你还问我?”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说,我听咱村里好几个人都这样说。”
“这么说你也相信了。”
“我当时对虎威说,不管你咋说耿如春,我觉得只要他把钱能投入寡妇洼,就是造福寡妇洼,就是为了乡亲们好。”
耿如春笑了,心想我要是想着当官,会回到这个小山村?清者自清,让时间去证明吧。他说:“满仓,你就为这个胀气。”
“唉,说岔了。我等到人家娃娃都上学了,还没等到虎威的信息。后来我和媳妇提前排了两天一夜的队,硬是报上名了。你说虎威气人吗?”
“只要娃上学就好。”
“如春,今天给你说,你不反驳。我倒觉得人们传说的都是假的。我相信你。”
耿如春和王满仓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满仓把耿如春送到了车站,耿如春给钱,王满仓咋说都不要。
回到家里,耿如春对耿寡妇和梁诗锦说了王满仓的话。
耿寡妇说:“都是你自找的,你放着城里安逸的生活不过,执意要回来办啥厂子?你看是不是惹了一身骚。”
梁诗锦说:“只要我们问心无愧,让他们去说吧。”
耿寡妇又说:“王满仓是个正直人,他说的都是真话。谣言都是有目的地产生,你俩以后做事为人都要小心谨慎,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中午,耿如春刚吃完饭,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张正义背着手迈着大步走进院子。他把张正义迎进门,泡茶让座。张正义也不谦让,做出一副久坐长谈的架势。
耿如春说:“叔,最近地里活都忙完了,消闲了?”
“唉,日子难过的,能消闲吗?你最近顺利吗?”
“还算顺利。不过最近听说了些风言风语。”说着耿如春就把王满仓说的话简单地说了一些。
“这些我也听说了。”
“叔,你是咋想的。”
“通过上次的换届和最近这些事,反映出他们怕你了。”
“叔,他们怕我啥呢?”
“如春,你想,你一个涉世不深的毛头小伙子,回到寡妇洼才多长时间,就干成了这么多好事。当然你会说你是碰到了好时代,好政策。但是他们同样身处在这个大好时代,为啥他们不行?他们怕你代替了他们,所以他们千方百计地给你制造谣言。”
“哦。我明白了。”
“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外面传说你要给县长送礼有这么回事吗?”
“给县长送礼?叔,你把我问得摸不着头脑了。”
“马会计媳妇说,虎臣来他家硬要他家的一个烟嘴。说郑县长喜欢古董文物,要把烟嘴送给郑县长。”
“给郑送烟嘴?这又是哪一出?”
“如春,你不知道这个烟嘴?”
耿如春点了点头。
“这个烟嘴听说马家传了几辈子,咱村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马家原来是咱村有名的富户,在马会计他太爷爷手中,浑水河四十里两岸的耕地都是他家的,他太爷爷骑着一匹纯白的高头骏马好不威风。他爷爷年轻时抽大烟,赌钱,玩女人,样样都沾染,没几年把家当输得精光,把他太爷爷气死了。他太爷爷临死前给他大给了一个烟嘴说,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你留着做个念想。马会计他爷爷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早要去换大烟吸了。”
“叔,你咋知道这些。”
“我和马会计他大在生产队时,两人赶着一辆四架马车,我给马会计他大打下手,也是学徒。马会计他大是个赶马车高手,他把一条鞭子使唤地出神入化。出车时,他坐在车帮上,手里拿着长鞭,要是那匹马不听话,他就用鞭子抽那匹马,那鞭鞘好像会听话似的,他说打哪就打哪。当初我不信。有一次,在路上那匹头马不听话,还回头踢后边的马。他说,你不听话,我就打你的耳朵。只见他手腕一抖,扬起一个漂亮的鞭花,那鞭子就像一只愤怒的长虫,直冲向马头,“啪”的一声,一点不差就打在马耳上。头马也知道他的厉害,立马乖乖地拉车了。唉,跑题了,跑题了。马会计他大不恨他爷,反而感谢他,要不是他家的成分就是地主,在那个年代那得受多大的苦?老爷子高兴时,就给我讲他家的往事。有一次,他喝了一些酒,就拿出烟嘴让我看,烟嘴里面阴刻着喜鹊闹梅的图案,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啊。更为神奇的是,抽烟时那梅花和喜鹊就活了,在袅袅的烟雾中梅花似在微风中摇摆,喜鹊似在枝头上雀跃。真是美妙极了!”
“你是说虎臣要把这烟嘴送给郑县长,还托我的名从马会计手中拿的。”
“是啊,马会计媳妇说,虎臣确实拿走了烟嘴,还说你要给郑县长送礼。”
“唉吆,叔,我就不知道这事,送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不是贿赂吗?”
“如春,不是你就好。”
“我就纳闷,这样的宝贝物件马会计能舍得吗?”
“马会计,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很精明,一是足够的钱,二是虎臣必定给他啥允诺。”
他思考了一会儿,脸色凝重地说:“叔,虎臣到底想干啥?”
“我想,一种虎臣借着你的名,把烟嘴弄到手,他在巴结领导方面很用心,一定是趁机巴结郑县长。”
“那他为啥要托我的名?”
“无非是想搞坏你的影响。”
“要是开业典礼上给县长送,那就是我送给县长的,那就是我贿赂县长。我必须阻拦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