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今天不去图书馆了,有老师查。”
大课间,食堂楼下的小超市里挤满了人,收款处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余嬿斐听着身后的耳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周鸣岐不经意的打量四周,没有人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于是悄悄的把手塞进余嬿斐的衣服兜里,在布料的遮挡下终于攥住了心心念念一上午的女朋友的小手。
临出门时,周鸣岐煞有其事的递给她一个特别小的纸条,还嘱咐她一定要自己一个人看。余嬿斐捏着这张字条躲进厕所隔间,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一展开,余嬿斐只感觉头顶飞过10086只嘎嘎叫的乌鸦。
「今天也很想小余同学,想啵啵,想抱抱」
哦,末尾还画了个爱心。
距离周鸣岐同意地下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原来两个人还时不时去“秘密基地”约约会,但自从高三开始,两个人的约会地点就转移到了图书馆,虽然周鸣岐经常写些这样腻腻歪歪的小纸条,弄得余嬿斐都对情话免疫了,不过还是觉得很甜蜜。
余嬿斐又看了一遍这张甜度爆表的纸条,这才发现在最底下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小字——
「SH最近不太对劲」
?
余嬿斐想了半天,确认自己周围的人里简称“SH”的只有一个,就是时鹤。她靠着隔间的门给周鸣岐发消息,
——时鹤怎么了
周鸣岐此刻可能不太方便看手机,余嬿斐等了一会没收到回信,就回了教室。张晚正趴在桌子上整理错题本,前几天考试的排名出来了,她的位次不太理想,因为这个,老师还叫了她妈妈来学校谈话。
“还学着呢?喏,你的奶茶~可能会带点厕所的芳香。”
“谢谢燕宝,我不嫌弃。”
张晚接过奶茶喝了一大口,缓了缓神。
其实余嬿斐早就发现张晚情绪不太对劲了,原本开朗乐观的姑娘,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说话,甚至回了宿舍还是安安静静的。
余嬿斐斟酌了一下措辞,说:
“最近你和时鹤怎么样啊?”
张晚喝奶茶的动作顿了顿,她慢慢的咽下最后一口才扯出个笑脸,
“挺好的。”
余嬿斐点点头,自然的换了个话题。
相处这么久,真笑还是假笑她怎可能看不出来,但张晚不愿说,她便不强迫。
叮铃铃——
放学的铃声准时准点响起,余嬿斐边收拾东西边问张晚:
“晚晚,你还不收拾东西吗?”
张晚一直低头写着,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微微抬眼,
“嗯....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学一会。”
“那好吧,宿舍见!”
张晚盯着余嬿斐蹦蹦跳跳的背影发了会呆,回过神来后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继续解刚才没写完的数学大题。
漆黑的操场上,余嬿斐坐在看台的台阶上看周鸣岐他们训练,
“你上午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啊?”
周鸣岐撑在看台的围栏上,伸手接过余嬿斐递来的水,他垂着眼睛想了想才说:
“就是....他和张晚好像闹别扭了。”
“是吗?”
余嬿斐挑了挑眉,但也暗暗松了口气,只是闹别扭的话还是可以和好的,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是分手,明显对张晚的影响更大一些,虽然现在影响也挺大的....
“那你劝劝他,张晚最近压力挺大,别再继续闹别扭了。”
两人并肩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余嬿斐说道,周鸣岐沉默片刻,还是嗯了一声,他抿了抿嘴唇,半掩的眸底闪过一抹晦涩难懂的情绪。
.......
“张晚,我要回去啦,你别忘了关灯哦~”
“好。”
坐在张晚斜前方的女生出门前好心提醒道,全班就剩下张晚一个人还在学习了,合上面前的习题,她摩挲着贴在书桌上的成绩单,半晌后慢慢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她最近总感觉自己越来越吃力了,她不像余嬿斐那样在声乐方面有天赋,老师看好她,文化课排名也不差。实话说,她特别嫉妒自己的好友,可看着好友成功,她也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快把她压垮了....
背着书包下楼,张晚一边背单词一边往宿舍走,这个时间人少多了,外面的温度也刚刚好,是张晚一天里最喜欢的时间。
正走着,张晚一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时鹤。
“时.....”
“阿鹤!等了很久吗?”
张晚刚想叫他,一道熟悉的女声却盖过她的声音,时鹤伸手接住扑进他怀里的女孩,
“刚才好像有人叫....”
时鹤刚转过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张晚,浅笑僵在了嘴角。
“谭小雅!你这个贱人!”
张晚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冲过去一把扯住谭小雅的头发,却没想到被时鹤扬手推倒在地。
跌倒的张晚难以克制泪水的涌出,太丢人了,她心想。
抽噎两声,张晚强压着颤抖的嗓音问道:“为什么?”
“我真无语了....”时鹤皱紧眉,他眼里的冷淡刺的张晚无法平静的与其对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打扮了,也不约会了,天天就抱着你那堆破书看看看个没完。”
张晚哑口无言,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人特别陌生,又觉得把这人规划进未来的自己更是脑残。
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张晚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她垂着眼继续看自己手里的单词本,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走了。
回到宿舍,余嬿斐看到张晚满面的泪水,心里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
“怎么哭成这样?”
张晚仰起脸,才发现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一片模糊,手里的单词本也被泪水沾染,花了好大一片。
“我还以为我突然近视了呢。”
张晚笑着擦了擦眼睛,余嬿斐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寝室的灯暗下的那一刻,张晚声音在屋里低低的响起,
“他出轨了,和谭小雅。”
余嬿斐怔住了,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消化掉这短短的一句话,余嬿斐又手足无措起来,她是个特别不会安慰人的小孩,用妈妈的话来说,余嬿斐从小就是个情商不高的小笨妞。特别是遇到这种惊天炸雷般的事,她自己从未经历过,这个时候也只能抱住低头不语的张晚,安慰道:
“没事,等毕业了找个更好的。”
张晚却笑了出来,她拍了拍余嬿斐,
“我并不是非要找个男朋友,现在我想清楚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我喜欢的工作,和你能一直做好朋友,这些就足够了。”
“我们会一直当好朋友的。”
从这天以后,谭小雅故意每天都在教室后门和时鹤腻腻歪歪,张晚一直都当视而不见,班里好多同学都看出来三个人之间的不对劲,总是过来借着闲聊的名头打听内幕,基本上都被余嬿斐搪塞过去了。
直到这次月考结束的那天,余嬿斐从办公室领了两个人的成绩条回来,却看见张晚在收拾桌子,
“张晚....你干什么去啊?”
张晚闻声回过头,她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
“嬿斐,我一直没和你说,其实从那天开始我就想好了,以我的成绩,只有走艺考能试着考一个好大学,我的文化课太差了。”
“可你这次考的很不错啊....”余嬿斐拿出这次考试的成绩条递给她,“是不是因为不想见到他们啊?”
张晚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完全不在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了。
“和他无关,我成绩不太好你是知道的,就是想尽量和你上一个学校。”
“那...那好吧,我也和家里商量一下。”
余嬿斐抿了抿唇,她帮张晚把背书包压住的帽子翻出来,也决定道。
————
晚上回到家,余母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余嬿斐后又钻回厨房,说:
“嬿斐回来了啊,洗洗手吃饭。”
余嬿斐放下书包出来,看到桌子上清清淡淡一片,刚想说点什么,余父尝了一口后挑剔道:
“做这么清淡干什么?不好吃。”
余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尴尬的说,
“是吗.....我头一回做这个菜。”
余嬿斐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特别夸张的捧场道:“真的很好吃,我觉得袅袅肯定喜欢!”
边说着,余嬿斐又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余母淡淡的嗯了一声,抬手把那盘菜端走了,
“知道妹妹爱吃还夹那么多,不懂得分享吗。”
“哦....”
余嬿斐怔住,她勉强的笑了笑,低着头囫囵吃着碗里的饭。余嬿袅回来后,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小姑娘像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说了好多学校里的故事,逗得全家笑个不停。
吃到一半,余嬿斐试探着和余母说,
“妈妈,我在学校里拿了好几个奖杯你还记得不?”
“记得啊,不是你唱歌得的吗?”
“那个.....我们老师推荐我走艺考,我有这几个奖杯能加分。”
这句话一出,余母把筷子扔在桌子上,抱着胳膊看余嬿斐,
“哪个老师说的?你又不是成绩又不差,凭什么走艺考?”
余嬿斐低着头不说话,
“马上高考了余嬿斐,你给我收收心,唱歌有什么前途,没有用啊。”
余嬿袅不满意的皱起眉头,她指着客厅柜子里放着的奖杯道:“才不是没用呢!姐姐唱歌能拿那么大的奖杯,我都拿不到。”
一直沉默的余父突然站起身,他走过去打开柜子,把奖杯拿出来狠狠的摔在地上,一瞬间,奖杯四分五裂的样子在余嬿斐眼里变成的慢动作,她看着奖杯上那个漂亮的音符脱落,掉在沙发底下,底座上的名字被裂纹覆盖.....
好像在这一刻,被摔碎的不是奖杯上的余嬿斐,还有餐桌旁的余嬿斐。
耳边是妹妹和余父争吵的声音,余嬿斐还是低着头吃着碗里的米饭,她明明记得生物老师说人的口腔里会分泌唾液淀粉酶,所以慢慢咀嚼米饭会变甜,可是她怎么越嚼越苦呢?
余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碗,说:“好好的氛围都让你破坏了,别吃了。”
余嬿斐呆愣愣的坐了一会,她起身小声道,
“我饱了,学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