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怔住。
不仅顺利通过面试，还顺带把他给捎上了？
广播局竟然会同意。
他下意识打算拒绝。
“你不想去吗。”
哪知全楚悠提前预判了他的回答，眼帘微垂。
“那我也不去了。”
方铭：……
他把话咽了回去。
“小铭。”他听见老哥开口，“先问下具体情况吧。”
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
这次全楚悠应聘的岗位是播音员，而方铭则是作为助理，需要跟在身边处理一些杂务。
具体要做什么，可能得等广播局安排，但至少不会太需要专业知识。
助理工资比不上播音员本人，大概一天50积分。与工地相当，但没那么辛苦。
方巍言权衡一番后，道：“小铭，我觉得你可以去。”
方铭看去。
“受伤几率会小一点儿，”方巍言皱眉，“你们两个一起，也能互相照应。”
方铭沉默。
看来老哥还是在意今天去医务所瞧见的情况。
对他而言，既然收入没有变化，去哪边都区别不大。
只是广播局轻易同意这一条件，让他怀疑全楚悠有没有接受其他要求。
方铭：“他们没问其他的吗。”
全楚悠偏头。
方铭欲言又止，最后移开视线。
“没有的话……就算了。”
暂且达成一致。
由于广播局需要播放晨间音乐，所以上班时间会比其他人提前不少。他们明天也得提早出发。
外边天色愈暗。当时针指过十点时，广播再一次响起。
【繁忙了一天，辛苦各位了】
【劳逸结合才能拥有更高效的人生。给大家放一首安眠曲，祝愿各位有一个好梦~】
女声温柔，随之响起悠扬的轻音乐，似要催人入梦。
宿舍楼的人排着队洗漱，又纷纷回去房间。
待音乐放完后，屋里灯也灭了。
宿舍楼统一关了闸。
好在只是播放广播，没有像白天那样做些奇怪的体操。
一天结束。
方铭躺上床，眼底映着漆黑的天花板。然后，闭上了眼。
.
“小铭……”
“小铭。”
依稀间，方铭听见有人唤自己。
他睡得正熟，不想被打扰。嘟囔一句，扭头钻进了被子。
耳旁传来若有似无一声叹息。
“你不是想看碟片吗。再不起来，爸妈就要醒了。”
听见这句，方铭瞬间精神了。
他们家里有DVD机，父母总会租些碟片回来。不过大概是因为他年龄小，从来不给他看，顶多放些动画片。
放碟片的柜子又很高，他搬了板凳都够不着。于是央求老哥帮他。
父母在的时候自然不敢，于是趁晚上睡着了偷偷爬起来——兄弟俩制定了这么一个计划。
走出卧房，父母房门紧闭，貌似没有察觉异常。
哥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往客厅方向转移。甚至灯也没敢开，摸黑在暗中行进。
直到抵达客厅。早已上初中的哥哥轻松打开了柜门，从里边抱出一叠影片。
方铭眼巴巴瞅着。
这时，他瞧见一张碟片落了下来，蹲身捡起。
那头方巍言正在挑选影片。忽然听见音乐响起，不由一愣。
抬眼，电视屏幕已经在播放画面。
“你选了什么。”他问。
方铭摇头。
他还看不懂太多字，只是觉得封面好看。
那片头方巍言也觉得陌生，音乐倒是舒缓。或者说，缓慢到一种诡异的地步。
正是深夜，房间灯又灭着，这令他感到有些不安，想要换一张碟子。
方铭在身后看着，没有阻止。
哥哥靠近了屏幕。
忽然，画面出现了变化。
.
！
方铭倏地睁眼。
刚好瞧见身旁站了一道人影。惊吓接踵而至，他往后倒退，后脑勺撞上了墙。
“嘭！”
疼痛传来，他彻底清醒了。
这里是安全区的宿舍。
没在家里客厅，也没有恐怖片。
他才发现立在床边的是全楚悠，大约是来叫他的。看他反应这么大，定在了原地。
脑后隐隐鼓起了一个包，方铭若无其事放下手，就要起来。
然而却被摁住。
身前人俯身过来，指尖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方铭眉头微皱。
他原以为会感到疼痛。但不知是否冰凉缘故，肿痛感竟舒缓了不少。
“我吓到你了？”他听全楚悠在耳旁轻声。
许是离得近，吐出的气息掠过耳际，有些痒。
他摇了下头，避开人。
再看老哥。对方依然在熟睡，并未被刚才的动静吵醒。
方铭肩膀微松，从床上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得提前去广播局。
去盥洗室洗漱。全楚悠大概先他一步收拾好，并没有动作，只是在旁边看他。
方铭在刷牙，被盯得有些着不住，对视过去。眼神质问看什么。
全楚悠：“你做噩梦了吗。”
方铭一顿，模糊“嗯”了一声。他吐掉口腔里的泡沫，道：“梦到以前看恐怖片。”
全楚悠貌似想起什么：“僵尸的片子？”
的确是僵尸。
方铭小时候就是被片头那突然蹦出来的僵尸脑袋给吓着了。
他没想到全楚悠也知道。
全楚悠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
“我们一起看过。”
方铭：……
他完全没印象了。
是说已经被吓过一次，他怎么又会给全楚悠放这部片。
两人没继续在这一话题聊下去。收拾过后，一起出了临时宿舍。
天色还暗着，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方铭偶尔能瞥见街角有摄像头。管理人大概在通过这些观察异常。
一路抵达广播局。这回警卫没有多问，放他们进去了。
方铭跟着全楚悠来到三层。
刚开电梯门，便听里边传来人声嘈杂。
“调试……”
“准备就绪。”
大约正在为清晨广播忙碌。
走廊人来人往，两侧墙壁都贴了海报。天花板很低，沉甸甸压下来，使整个空间显得更加狭窄。
经过其中一道房门时，方铭瞥见里边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头上戴着耳麦，正在对话筒讲话。
播音员？
方铭想起昨天广播里听见的女声。
他正看着人，身边忽然有人说话。
“她叫陈钰儿，是我们的专职播音员。因为怀孕马上就要临产了，我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
方铭这才注意女人腹部隆起。因为隔了一张桌子，他方才并没有瞧见。
转向身旁，朝他说话的是一名工作人员，身上穿了橙色马甲。
“等你们很久了，叫我小刘就好。”
小刘要给他们带路，示意两人跟着他。
“你们来真是帮了大忙。好多来应聘的音色不错，但口齿不清。口条清楚的，音色又太钝。虽然我们更希望找一位女性播音员，但你朋友除了性别，已经各方面都很合适了。”
方铭记得之前的宣传页上写了限女性，后边大概是放宽了条件。
可他不太理解，为什么非要女性来从事这项工作。
“女性音色相对更温柔。毕竟早晚都要播报，得选一个大家听了都舒服的声音。”
小刘一边叨叨，一边领两人进了一间房。
这是间黑屋子，没有亮灯。只正前方挂了张幕布。投影仪摆在房间最尾，正在运转。
“这是我们的入职仪式。”
小刘示意两人在幕布前坐下。
“每个人进来前都得看一遍。”
方铭看人摁下播放键，画面投射上幕布。
“要看什么。”他问。
“安全区的建立过程，我们伟大创始人的纪录片。”
创始人，也就是安全区内四处贴了海报的男人。
方铭的确对这里的成立过程有些好奇，目光投向前方。
影片开始播放。
【安全区自大灾难第二年建立。我们伟大的创始人——宋长鸣，经过千辛万苦的选址，将地点定在了这处戈壁】
【建立过程十分艰难。资源短缺，异形侵扰，但这并没有阻挠宋长鸣的决心】
画面浮现字幕，随之出现了被称为宋长鸣的男人的脸。
与海报上的人一模一样。
这大约是纪录片。那会儿大灾难不久，摄影机还能用。只是抖得厉害，很多画面并不清晰。
方铭眯了眯眼。
整个纪录片没有什么起承转合，只是按部就班地叙事。
安全区构筑了第一道围墙，勉强拦下异形进攻。
那个时候，至少建立初期，这附近似乎还存在异形。
再然后，宋长鸣就消失了。
虽然背景旁白仍在叙述，但画面里再未出现那个人。
方铭想起劳务局工作人员说过的话。
——创始人为了建立更多的安全区，离开了这里。
就是在这个时期？
这时安全区的规模已差不多成形，唯一出现宋长鸣的地方，只有墙上海报。
那会儿大概刚画完不久，色彩崭新。
男人眸子是深褐色的，如同土壤般的颜色。包容，稳重。
画面往前推进，似乎是想仔细展现这副海报的全貌。
放大，再放大。
直到整面墙大的屏幕，只剩下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
眸色忽然变成了血红！
接着骤然扩散，掩盖了整个幕布。
太过突然，方铭身体倏地僵直。
分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画面，可他却动不了了。
画面呼之欲出，似要将他淹没。
有东西缠绕而上，捆住他的小腿，手臂。他与座椅绑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那个男人正看着他。
不单单仅因为画面。莫名的，仿佛有东西涌入了自己体内。
他望着海报上的那张人像，嘴唇微动。
——伟大的……
“啪。”
线断了一般，方铭骤然清醒。
手背有冰冷覆来。
方铭低眼望去，见是全楚悠抓住了自己的手。
对方正侧目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漆黑的眼底一片清明。
微一用力，五指深深扣入指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