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光被梦夕瑶这话问得一愣,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夕瑶姑娘,我这不是你请过来的么,怎么这会儿变成我指教了?”
梦夕瑶脸色微微一僵,知道是自己惊弓之鸟,随即拿起石桌上的酒水,对着赵含光敬了一杯。
“原来是小女子杯弓蛇影,这便向公子赔罪了。”
梦夕瑶如今不过炼气三层,还未生出神识,虽然感应到赵含光身上的法力波动,却看不透他的修为,不知该喊道兄还是叫前辈,索性便以公子称呼。
赵含光修行时日不久,见的修士也不多,对这些称呼并不在意。
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几杯酒水下肚,原本懒得去想的一些问题也冒了出来。
“夕瑶姑娘,在下有一事不解,姑娘身为修士,如何会在这乐坊之内,做这些迎来送往,强颜欢笑的营生呢?”
听到赵含光的问话,梦夕瑶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哀伤,灿若繁星的眼眸中,似乎也带着一丝雾气。
“公子是看不起妾身么?”
“这倒不是。”
赵含光轻轻摇头,他倒是没什么职业歧视。但是身为修士,想要弄到金银简直易如反掌,又哪里会在此处浪费时间。
见到赵含光面色如常,并无什么异样的神色,心下稍稍宽慰,又倒了一杯水酒喝下,这才缓缓道来。
梦夕瑶的父母原是掩月宗的内门弟子,但因一次外出时遭遇截杀,两人双双殒命,而她则因为父母的爱护而活了下来。后来她被一艘画舫主人收留,一边学习琴棋书画,一边修炼功法,但她只是最差的五灵根,又没有修炼资源供给,是以六年过去,却只修炼到第三层的境界。
“那姑娘为何没有去掩月宗?以你父母内门弟子的身份,应该也能谋一份机缘吧!”
赵含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梦夕瑶神色暗淡的摇了摇头。
“掩月宗内炼气三层以下,只能是杂役弟子,如若进境到炼气中期,则会被收为外门弟子,而内门弟子也不过是炼气后期之辈。若没有拜高阶修士为师,其实在宗门内并不受重视。家父家母虽然是掩月宗门人,可是却没有被高阶修士收徒,所以小女子即便找到掩月宗,恐怕也不会重视,直接被打出来也不误可能。”
说到这里,梦夕瑶的眼神中甚至还藏着一丝丝恐惧。
赵含光与她目光交错,忽然明白了过来。
掩月宗虽然不是魔道宗门,可也从来不是正道宗门。梦夕瑶的资质虽差,可姿容却是绝色,若是有些人起了歹心,将她擒拿当做鼎炉也不无可能。
或者说,她早就听闻过这种事情发生,才没有第一时间向掩月宗求助。
这般惆怅之言,赵含光也是心有戚戚,但他虽然得了掩月宗令信,算是掩月宗门人,可也未拜师,根本没能力帮助她。
“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之事,今日夕瑶请公子前来,只为仰慕公子之才,所以略备薄酒,以表心意。”
说完,梦夕瑶端起酒杯,轻啄了一口,又与赵含光讨论起诗词之道。
赵含光虽然没有专研其中,可也非普通人可比,其中的婉约凄凉,奔放豪迈,忧国忧民,他都能说出一些门道,信手偶然一句名篇佳句,让他在梦夕瑶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起来。
“今日相逢即是缘分,在下与姑娘相谈甚欢,也不知日后有无再见之日,今日且著这《天仙子》一首相送,还望姑娘珍重。”
赵含光说完,将手中刚刚抄好的诗词递给了梦夕瑶。
今日赵含光给她的惊喜颇多,对赵含光的这首词也是十分在意,当即接过,轻声念了起来。
“醉笑相逢能几度。为报江头春且住。主人今日是行人,红袖舞。清歌女。凭仗东风教点取。三月柳枝柔似缕。落絮尽飞还恋树。有情宁不忆西园,莺解语。花无数。应讶使君何处去。”
“还往何处去?当然是去我庆王府了。”
一道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让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氛陡然消散,赵含光转头望去,只见原本合拢的院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身华丽的庆王世子大步走了进来。
“我道夕瑶为何一直没有请本世子,原来是被你这小子抢了先。”
庆王世子一声冷哼,右手轻轻一挥,一道矫健的身影从身后飞奔而出,却是一掌打向了赵含光。
赵含光不为所动,只等这人近了周身三尺,这才真气一放,在周身布下一道尺许厚的罡气,那人根本躲闪不及,一招打在了赵含光的护体罡气之上,顿时被真气反震得倒飞出去,一只手以一种异常的姿势扭曲着,显然已经废掉了。
赵含光这些时日重练裂空拳,并且找到了第二枚可炼成符纹的真气运行路线,已经可以将拳罡遍布全身。虽然仍旧不能跟修士的护体真气相提并论,但对付凡俗的武林高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那庆王世子的这名护卫已经有江湖第一流高手的实力,但是却连赵含光的衣角都碰不到,不免有些吃惊。
但就在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赵含光忽然身形一动,一拳猛然打出,拳声阵阵,朝着他的面门上打来。
赵含光当然不会一拳将这庆王世子轰杀,毕竟他不是嗜血残忍之辈,只不过让他吃点苦头却是难免。但就在他拳风及体之际,一道昏黄色的符箓忽然挡在了庆王世子面前,撑起了一道护盾,将赵含光的攻击尽数挡下。
赵含光眼神一亮,想不到这庆王世子身边竟有修士庇护。但转念一想,这御使符箓之人的修为和潜力必然不高,不然也不会委身于凡俗王府,当一名护卫。
想到这里,赵含光眼中精光一闪,手中拳劲暴涨一倍,原本只是淡淡虚影的裂空拳罡几乎凝成实质,再次朝着那庆王世子身前的护罩轰下。
这道符箓中的灵气并不多,只被赵含光打出第五拳之后,就瞬间寸寸碎裂。只是庆王世子趁着这片刻功夫,已经退后了三四步,留下了一个身穿斗篷长襟的中年修士,站在了赵含光面前。
“这位道友,世子只是言语之失,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吧!老夫替世子给你道个歉,如何?”
“这里又不是他的王府,到我面前如此放肆,我又不是他的父母,为何要我原谅他?”
赵含光一声冷哼,右手一伸,抓出了一打金剑符来。
他这些时日对符箓之道的领悟颇有进境,早就炼制了许多金剑符。虽说大部分的效果一般,但此刻一把抓出,倒也挺唬人的就是了。
“世子也是无心之失,若是让他死在此处,必然惊动越京上下,到时候掩月宗必然前来追查,难道阁下就不怕吗?”
那中年修士眉头微皱,虽然他是炼气七层的修士,对阵赵含光有境界上的优势,但对赵含光手中那一打金剑符也颇为忌惮。
赵含光冷冷一笑,将掩月宗弟子的令信取出,对面的二人顿时脸色一变。
那中年修士虽然只是散修,但在这越京立足许久,自然是认得掩月宗弟子的身份令信。而那庆王世子虽然不是修行中人,可这种身份玉符他也见过几次,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不禁心下焦急,转身便欲逃走。
赵含光一声冷哼,也懒得再做阻拦,那中年修士见得赵含光并未追击,当即也抱拳一礼,带着那名断手的护卫就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