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一叹

在刘道和木宽老爹开心的往回走时，山神村里此刻已经是一片鬼哭狼嚎，兽潮虽然已经退去，但是战死的村民和被撞毁的大门，还有刘道用火焰陨石砸出的战场仍旧一片狼藉。侥幸存活的大多是妇女和孩童，村口断裂的拒狼桩已经烧焦，还有腾腾的火焰附在上面烧的噼啪作响。女人的啜泣夹杂着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残肢与兽爪，人与兽的鲜血混合着印在泥土里。 在村里组织防御兽潮的虎子还活着，此刻他正呼喊着让幸存的村民们收拾战场，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一头狡猾的夜刃豹齐掌咬断，疼的他每叫喊一声脸上都一阵扭曲。 “来个人，把铁蛋他们的尸体抬回后山那！” “二丫她娘，去村门那边过去搭把手！” “来个人把拒狼桩这儿的碎肉都扫出去！” “把耳朵捡起来！把耳朵捡起来！” 随着虎子一道道命令下来，哭泣麻木的大人们开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逐渐行动起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虎子对着地上狠狠吐了口带着血的口水：“这帮勾日的畜生！”他咬着牙撑着一口气又环视了一圈，忽然看到远方战场那孤零零的人影，顿时心下一惊，立刻又扯着嗓子呼喊到：“快！那个..三娃子！带两人过去把吴先生接回来！快点的！” 三娃子才十一岁，此刻他一双稚嫩的小手已经沾满了带血的泥土，涨红的双眼还残留着泪水，听到虎子叔叫他的名字，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直到看见虎子叔不停指着村外的方向，三娃子擦了擦眼泪，凝神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吴先生还站在刚才与人狼大战的战场边缘。他明白了虎子叔的意思于是立刻起身，顺便踹了一脚还坐在地上哭嚎的四娃子，示意他也赶紧过来帮忙。 待三娃子和四娃子哼哧哼哧的跑到吴化雨身边之时，才发现这位吴先生已经呆呆的站在那好像失了魂一般，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三娃子没听懂，恭敬的叫了一声吴先生。 吴化雨丝毫没有理他，依旧双眼无神的看着远方，刘道化出火焰真身时候的那种眼神让他不寒而栗，而从刘道嘴里说出的那几句话更是让他直接心神失守，他不清楚刘道是被占据了还是已经被夺舍，他更不愿相信自己的弟子就这样陨落在还未开始的大道征途上。 三娃子叫了两声，看吴先生没有反应，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和四娃子一起，一人扛起吴化雨的一只手，把他连拖带拽的带回村里，却不小心碰到了吴化雨腰上被人狼利爪抓到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吴化雨从失神状态脱离出来，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腰间，不动声色的对着伤口释放了一个水灵之愈，用体内仅存不多的水灵气包裹住伤口加速其愈合，而后对三娃子和四娃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他对着刘道飞身离去的方向再次看了一眼，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三娃子的头说道：“走吧，回村里。” 待吴化雨一步一瘸的回到村里时，虎子已经指挥众人将战场收拾的差不多了，虎子见吴先生走来，赶紧上前一拱手沉声说道“吴先生！” 吴化雨摆了摆手，精神和身体双重打击之下的他已经十分疲惫了，但是他知道这时候他还不能休息，吴化雨对虎子示意了一下，然后气若游丝的说道：“将需要医治的人送到我的石屋，我休息半柱香的时间就来给他们治疗。” 虎子看着吴化雨腰间仍在渗血的恐怖伤口，再看看吴化雨已经惨白的面庞，他知道这是吴先生强撑着一口气，虎子双目通红噗通一声跪在吴化雨面前，哽咽着说道：“山神村上下谢先生救大难！俺木虎这条烂命，以后就是先生的了！” 吴化雨摇摇头没有再言语，只是艰难的把虎子扶了起来，缓了两口气之后继续一瘸一拐的朝自己石屋走去，空中缓缓飘过吴先生的一句话：“半柱香。” 虎子用残存的一只手猛的擦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继续指挥着村民清理战场。 没过多久，猎鹿团众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村口极远处的山坡上，胡三哥搀着铁强走在最前面，后面猎鹿团的众人背着兄弟们的尸体影影绰绰的跟着，当他们看清村口尸横遍野的模样时，顿时都大惊失色。 胡三哥一声令下怒吼出声：“快回村！”猎鹿团的所有人立刻提起一口气猛的加速向村子的方向跑去。 胡三哥和猎鹿团众人到达村口的时候，才发现这是兽潮破坏留下的战场，还在指挥的虎子一转头看到如铁塔般的三哥站在自己后面时，他终于绷不住了，哭喊着朝三哥跑过来，胡三哥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这才猛的发现虎子只剩下一只手了。 “三哥...三哥啊！”虎子哭的泣不成声“兽潮来了，夜刃豹，铁角羊，撞山熊...刀仔死了，老七死了，巧妹儿也死了...还有人狼...人狼它...” 在虎子哭泣的断断续续之中，胡三哥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心想道：“原来见到火娃子的那时候，他已经灭掉兽潮了。”胡三哥暗自心想着，他把哭到不能自己的虎子扶到旁边坐下，随即招呼疲惫的猎鹿团众人一刻不停的加入到清理战场的队伍中去。 村长依旧坐在那老旧的藤椅之上，死死的闭着双眼，战场上的哭嚎声一刻不停的传进他的耳朵里，但他无能为力，他深知自己已经太老了，他没有能力帮村子渡过这场大劫，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山神保佑。 “兽潮退了。”吴化雨虚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老村长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双眼看了看吴化雨的模样，随后用眼神表达了谢意。吴化雨微微拱手，往自己的石屋走去。 “猎鹿团回来了。”胡三哥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但掩盖不了那深深的疲惫，老村长闻言再次睁开眼，看着缺胳膊少腿的猎鹿团众人，怜惜的点了点头，随后再次将眼睛闭上。 老村长拼命吊着一口气，因为他还有两个人没有见到，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口气还能吊多久，他只能继续撑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村口突然传来呼喊：“木宽叔和火娃子回来了！”“火娃子回来了！” 村长听到这话，眼角缓缓淌出一滴浑浊的泪水，眼皮也开始颤抖。待到木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之时，老村长才艰难的睁开眼，他看了看木宽，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火娃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强撑着想要坐起来，木宽赶忙上去搀扶住老村长瘦弱的胳膊。 “召集众人。”老村长坐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木宽听闻立刻大喊一声：“召集众人！” 没多久，零零散散还在打扫战场的村民，妇女和儿童以及猎鹿团的众人就已经聚集到了村长面前，木宽站在老村长的左边，胡三哥站在老村长的右边，火娃子紧挨着木宽。除了在石屋给受伤村民治疗的吴化雨没来，其余的已经全部到场。 此刻老村长的脸红润的有些病态，他清咳了一声，眼神逐渐清明的开口道：“山神村...得以保全，俺这把老骨头，感谢各位！这是天灾！但俺们山神村！从不怕天灾！” 仅仅一句话，众人听得精神一振，但马上，老村长话锋一转：“在我死后，让吴化雨接任村长。” 听到死字木宽大惊，转头看向老村长，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村长打断，村长虚弱的声音传来：“木宽啊，猎鹿团死伤惨重，这个冬天，恐怕村里难熬啊。” 木宽当即对着老村长跪下，连带着火娃子也赶紧跪下，木宽应声道：“俺会教新人打猎的，这些崽子聪明的很，您老放心。” 老村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胡三哥说道：“胡三儿啊。” 胡三哥当即也屈身跪下，应了声在。 “猎鹿团还是你带着，你带着，我放心。”老村长顿了一下说道“除了打猎，还要防着点其他村子，这兽潮也不知攻没攻其他村子，要是只有俺们村子遭殃，那可...就...咳咳...”老村长话还没说完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胡三哥眼神一冷，沉声道：“村长您放心，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让他们都埋在这里！”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方圆六七百里哪里还有其他村子，都已经被鬼面人的兽潮彻底踏平了。 老村长的话还在继续，他又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沉重的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随后胡三哥叫人将他连带着他坐的藤椅抬回了石屋里去。 “火娃子，村长让你进去！”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去之后，刚出石屋的胡三哥和猎鹿团众人对刘道说道，小刘道抬起头，看了一眼木宽老爹，木宽点了点头，随后刘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向村长的石屋里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村长的石屋里传来刘道那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哭声。 老村长，就此仙逝了。 村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默默的听着刘道的哭声，随后此起彼伏的哭声开始回荡，石屋外木宽和胡三哥以及猎鹿团的众人也是眼含泪水，低着头沉默不语。吴化雨在石屋里正在给受伤村民治疗的手也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猛的黯淡了许多，良久之后他低低的说了一句。 “老哥哥，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