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迷雾袭来迷人眼，雾中回荡银铃作响，转瞬即逝的鬼魅身影忽远忽近。
“那是什么？”谢秋贺手中的剑早已被他握紧，这突如其来的迷雾十分诡异，让他不自觉开始想起之前的一个传说。
“有传闻言，青城山一旦被迷雾笼罩，人皮妖便会出来寻找合适的皮囊进行换皮，曾有一猎户在下山途中遭遇迷雾，听见某处声响，便循声前往查看，竟看见一丑陋不似人的怪物将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往自己身上套，而怪物身侧则躺着一具惨不忍睹，毫无人样的血红尸体。那怪物在套上人皮的那一刹那，迷雾散尽，怪物化作一美艳女子，伴随清冽的银铃作响，唯留地上鲜红血迹，连那具血尸也消失不见。”
云抒白心中隐隐不安，一道鹅黄色光影忽闪而过，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云抒白手中出现了一只身形似鹿，却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
谢秋贺面露惊恐，随即又激动万分，那望向眼前女子的眼神里满是崇拜敬佩之意。
云抒白嘴角难得露出一抹邪笑，又见那淳羚不断挣扎又无可奈何，嘴巴微微一张，吐露出淡黄色的气体，一旁的谢秋贺缓缓倒下。
“大人果真不是凡间之俗人……”虽然被劫持，但淳羚的心态还是蛮好的。
云抒白自始至终都很淡定，她轻轻将背上的沐宸枫放在谢秋贺身旁，淡淡道：“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淳羚有些惊讶，“你要和我做交易？”
“没错。”说着云抒白便从怀里掏出那根金色的羽毛，道：“这世道妖魔横行，你介于仙道与魔道之间，乃亦正亦邪的灵兽，你觉得届时你的下场会如何？”
淳羚还未想过这么多，她们的名声在外界虽然很坏，是骗子界的代表，但是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事都不做，之所以淳羚能被上古混沌之神封为灵兽，还得依靠于她们能保一方水土一年四季风调雨顺，能提前预知天灾，再由淳羚族长将消息四面散播，从而使一方居民免于一死。
如今六界动荡，妖魔肆意妄为，淳羚数量极少，术法水平达到最高也不过一个仙使而已，即使倒戈妖魔界，也必是不会被接受的，与其接受一个无甚大用的群体进来，还不如将其吃进肚子里，增进修为。俗话说得好，狼群里若是进了一只肉质肥美的羊，即使那只羊说尽好话，做尽好事，也终究逃不了被吃的命运。
“好，这个交易我做定了！”
云抒白将羽毛轻轻递给淳羚，“在这青城山深处找一处天地毓秀，灵力充沛的山洞，以此物封印洞口，再在这山上布下你们最擅长的吞金雾，便可护你淳羚一族无虞。”
淳羚将信将疑地望着云抒白，“这根羽毛有何来由，竟如此厉害？”
“此乃神界浮屠鹤的尾羽，天地之间仅有两根，用其封印洞口，便可将洞口隐去，除非是景陌寒亲临，否则是不易被发现的。如今我拿这根尾羽与你做交易，你可还有疑问？”
神界浮屠鹤？淳羚自是听过这鸟的大名，也知道了眼前人身份的恐怖，“那大人想要什么？”
“你的心头血。”云抒白微微一笑，笑得淳羚直打哆嗦。
心头血没有了，淳羚不会死，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这项买卖她只赚不亏。
“好。”
说罢，淳羚站起身，用手轻抚自己的心脏处，使劲一按，指甲嵌进肉里，没流一滴血，倏尔，一颗闪烁着红光的血缓缓出现，云抒白将其接过，蹲下将手放在沐宸枫嘴边，鲜血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似的，自行流入了沐宸枫唇中。
淳羚心头血是一味药，一味天地间的奇药，红光在沐宸枫体内游走，沐宸枫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见此种情形，云抒白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淳羚望向沐宸枫的眼神却是害怕恐惧至极。
“这位大人，他已经快走火入魔了。”
“不然我为何要用你的心头血救他？”
云抒白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看着淳羚，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但终究还是消失不见，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把你的族人安置好，另外，把你吞金雾的解药给我。”
没错，刚刚淳羚嘴中吐出的那一口浊气便是吞金雾，是淳羚的大招，灵力稍弱的闻之便会中毒。
淳羚有些诧异，她到现在才相信眼前人不会杀她，还要保护她和她的族人，“你为何不杀我？”
云抒白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你们在这山中屠戮凡人性命，按理来讲该杀，可我还是比较相信一个保护一方土地的灵兽不会随便屠戮无辜之人，况且你们的功过在上古时期就被混沌之神评判过了，功大于过，利大于弊，这一方人们需要你们这种灵兽，如若不然，天灾横行，这一方生灵便不复存在。”
淳羚的是非功过她不好评价，《天地异物论》是云抒白从小就喜欢看的一本书，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讲溧河妖兽的那一页末尾处，有这样一句话：
那妖兽曾经也满怀善意期待，可天地间曾真心教其向善的人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个，竟还是一个凡人，凡人寿命不过几十载，那人死后的日子里发生过什么谁又知道呢？也许是被遭万人唾弃锤骂，也许是想置他于死地，是非黑白，这其中的功过谁又理得清楚？
淳羚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么说她们的，她们心里也有诸多委屈，甩下解药，化作一团烟雾向山顶飞去。
淳羚爱美的事物，但她们杀的人也都是恶人，有恶霸一方的蛇蝎毒妇，有祸害别人家庭的青楼妓女，还有殴打妻儿的丈夫……
外界对于她们最真切的评价便是那句惯会骗人了，她们本性贪玩，以骗人耍人为乐，但若论起她们的是非功过，她们的功是远远大于过的。
有史记载，景和一年，蜀地洪涝灾害，一神秘人提前三日奔走告知蜀地中人，三日之后，山洪爆发，无人伤亡。
景和十年，蜀地遭遇干旱，一神秘女子奔走蜀地四方，为民求雨，不出一个时辰，倾盆大雨至。
春和二年，一自称游历四方的道士来到蜀地，发现瘟疫，及时将他们隔离医治并留下药方，阻止瘟疫的进一步传染，无人死亡。
……
这些通通都是淳羚之举，混沌之神在世时，对其评价：“生性顽劣，却又不失救世之心，亦正亦邪，却终究是功大于过，引其向善，日后必大有作为。”
这么久以来，除了混沌之神，便再也没有人谈论过她们的功劳了，也再也无人教她们向善，生性贪玩误了修炼，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偶然一天看见一恶霸在山中殴打一柴夫，恶霸虽狠，可生得却是十分英俊，这让本就爱美的淳羚产生了不好的心思。
她们吐出吞金雾，迷晕了恶霸和柴夫，将恶霸的皮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将柴夫送回山下家中，并为其治好了伤。
恶霸的皮在第三天的时候开始腐烂，淳羚没有多余的灵力维持人皮的鲜活，只得去寻觅下一个恶霸。
从此以往，青城山上人皮妖的传说便传了出去，甚至越传越离谱。
云抒白望着淳羚远去的方向，心中万分感慨。
将解药给谢秋贺服下后，谢秋贺并没有立刻醒来，云抒白将沐宸枫轻轻靠在一棵树旁，取出一枚符纸，融水，轻轻灌入沐宸枫唇中，沐宸枫被这一口辛辣的符水呛醒，还未等他缓过劲来，云抒白便迅速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别动，我在帮你清除你体内的毒素。”
沐宸枫乖乖坐好，一双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一会儿，沐宸枫吐出黑色的符水，整个人神清气爽，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了。
“神官大人好生厉害，竟能想到以符水解毒。”
云抒白眼底闪过一丝轻松，她终于将眼前人救活了。
“兴趣所至。”
沐宸枫微微一笑，余光中瞥见旁边有一人，这才转头看向地上的谢秋贺，欲言又止。
云抒白顺着沐宸枫的方向望去，她顺势走过去将谢秋贺唤醒，醒来的谢秋贺看见两双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睛，尴尬地想找块地缝钻进去。
“我这是怎么了？”
“这位是？”沐宸枫的眼神温和，语气平淡，几乎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路上遇到的，南阳观弟子。”
谢秋贺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又见原本还半死不活的红衣男子此刻正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站在他眼前，他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实。
“原来是南阳观的仙友，在下沐宸枫。”
沐宸枫十分大度地朝着谢秋贺介绍自己，然后又上前一步，一把揽过谢秋贺颤抖的双肩，对于谢秋贺的小心脏来说，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虽说他只是一个灵力弱的修仙人，可沐宸枫身上的魔气实在是太明显了，先前他在云抒白背上半死不活的时候还好，现在醒了，那股魔气真是直冲天灵盖。
“仙友，你抖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