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第一件事,是搬课室,我们终于搬进了这栋“心仪已久”的高三教学楼,这边的课桌、墙壁、窗户、一切的设施,几乎都是新的,走廊十分向阳,对着外面的社会,能看到村落、农寨、山头,和市区街道上的各种动态,低头是广阔的大操场,左边是足球场,上课时能听到远处飘来的火车哐哐哐的接轨声。课间,特别是冬天来临后,我们喜欢扑在走廊边晒太阳,聊分数,说着细微的事儿,又喜欢众咕噜围着在楼道前的空地踢毽子。
九月钟声敲响第一堂课始,就打响了高考的第一仗,大家都在像模像样地备战,黑板右侧的墙上清楚地向大家发出明确的指示:距离高考还剩305天!虽然高二课室的墙上也有,但是没人会往里填充数字。班里同学们贪玩的心似乎收敛不少,反革命集团们也变得热爱学习了,违规违纪少了很多。不过昭君、胖子、沛公他们依然喜欢在课堂上刷MBA球赛、看《读者》、《青年文摘》、和韩寒那些“激进”的文字。女生堆里悄然刮起了郭敬明的伤感文学风,他《小时代》里的文字像旋风一样吹来,俘获了很多女生的心!浩哥没有再沉迷魔术,课堂上仍然喜欢捅着前面李茜的后背“传情”,文艺青年们也开始好好地写起高考作文来了。老师们的愁容也多了,但很坚定,他们想着法子提升学生们的成绩,一个个像指挥着千军万马殊死搏斗的将士。毫无疑问,这些学生兵们喜欢这些将士,大部分人都愿意听从指挥,遵照执行。老师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提振士气,号召大家紧急学习起来。
开学初,学校就为高三学生安排了一场身心洗礼课—请来校外的知名老师进行洗脑,哦,不对,是讲座。这位讲师号称启蒙大师,我看是一点不假,毕竟这一场讲座下来哭哭唧唧的学生占了一大片,演讲过程中字字珠玑催人泪下,可谓是人、神共勉,可歌、可泣、又可叹。这位老师把偏远山区的孩子研究得很是彻底,用他那沙哑的声线、夸张的肢体、扣人心弦的疑问句、戳透灵魂的排比句、含沙射影的腔腔调调,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来,讲演得面面俱到得心应手运筹帷幄!辛苦的老父亲、望眼欲穿的老母亲,来之不易的血汗钱,老师们的辛勤教导,这些均是他巧妙的武器,在这十年寒窗苦读终要奋力一搏之际,让你觉得考不好就是千古罪人!就会人人得而诛之!这些演讲套路对我似乎作用不大,但其后的几天时间里该讲师的声音总是回荡在耳边。
黄昏后,晚自习前,我走出图书馆,看到远处幽暗的灯光里走过来一个人,此人正是沛公。我笑着向沛公打去招呼。
沛公说:“古有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兄台如此之勤奋,他日可成,必得圣贤之桂冠!”我思虑片刻,遂回复道:“吾乃一无名小儿,不敢妄谈圣贤,但确有鸿鹄之志,何况古人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沛公见此回复,手作揖礼,曰:“兄台如此谦虚,实乃不易!”我答之曰:“不不不,此并非谦虚,吾实无何长处,圣贤之人必有其功到之处,方能为圣贤,非圣贤先生有天资,其与凡人无异也,如此而已。圣贤者皆爱读书,然非爱读书之人皆可为圣贤,但不失为一良方,读圣贤之书,如与之对话,受其点拨,何尝不可一日千里,恂恂而上也!然与书对话,须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若不能,径自与圣贤之书对话足矣,经年必见功效,名利不成,修身可成!”沛公听后频频点头,接着再行揖礼,曰:“兄台高见,妙哉,妙哉!”。突然,我俩穿越到一个舞台,我和沛公成了台上的主角,两个人正热情激昂地站在台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朗诵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朗诵的声音清晰又洪亮,朗诵完毕,两人又振臂高呼“我爱读书!读书爱我!”方才结束,台下学生们听得起劲,欢呼声、掌声响彻云霄!
是的,一个奇怪的梦!
回到课室跟沛公讲起这个搞笑的梦,沛公哈哈大笑起来。我想,这就是那位演讲老师的功力!
接着,学校开始针对早恋的学生群体进行处理,先是政治部主任在早操时喊话,告知同学们严禁谈情说爱,并表示会采取一系列处置措施,接着各个班级抓起典型来,抓到一对处理一对,且通通请家长来学校喝“茶”!并非表面工作,这场“运动”果然声势浩大地展开了,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开始由政治部主任带头,后来又由老师们轮流值班,在白天、夜里和周末对校园内任何可能的区域进行检查,特别是那些情侣们经常活跃的角落!我们班呢,王浩和李茜这一对情侣儿成了被打击的对象,他们俩是比较“光明正大”地谈恋爱的,在课堂上也不忘打情骂俏。男有情,女有意,花姐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对他们也不无提醒,刚好借着这次学校整顿对他俩这一对大肆批评起来,接着又让班长梁树青和政治科代表李静雯调查所有在搞恋情的同学并作定时汇报,一经发现或虚假汇报,直接处罚班长和科代表!这一招够狠,是花姐治学的一大发明,并且收到了奇效,班里原先的一对对情侣们立马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只是梁树青和李静雯这两位同学感觉压力山大,且心惊胆战的,因为他们掌握这方面所有的情报,所以每天都不忘“点对点”地加以提醒,害怕他们露了马脚!
高三取消了所有的体育课,但是学生的体质还是得加强,随之而来的是各班在课后自行组织四十分钟的体育锻炼活动。我在运动方面还可以,曾经在高二的校园运动赛代表班里参加过2000米长跑(这是当时没有几人敢报的项目),课堂上也有点“捣蛋儿”,还是一名住宿生,自然就成了我班的“体育科代表”了。课后的体育活动没有规定固定的运动项目,基本由体育科代表组织,于是,每天我都在费劲心思地找各种可玩的体育项目,“玩”着这群体力只有5分的渣渣们,短跑、长跑、俯卧撑、拉双杆、仰卧起坐、打羽毛球、颠排球各种项目轮流转,倒也不亦乐乎!平日里“欺负”过我的那些人,可算是倒了霉,这次给我逮住机会“报复”回去,哈哈!于是我对昭君、胖子、沛公他们不无关照,谁叫他们这些人嚣里嚣外的呢,哼哼!
转眼,已是秋季,同学们都穿上了秋衣,距离高考只有200天。
远乡的马蹄已经熟了,又到了挖马蹄、吃马蹄的季节。远乡产的马蹄在全国是有名的,也是咱们市的特产之一,这里产的马蹄个大皮薄,汁多渣少,吃起来清脆爽甜!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远乡的同学就会带来学校分给同学们吃,杰子李就是其中一位,他有个绰号就叫马蹄拐,他家每年都会种,而且种许多,都是种来卖的!种马蹄是这边人的主要经济来源。据说挖马蹄是非常辛苦的事,我们对挖马蹄十分有兴趣,所以这次准备周末一起去杰子李家帮忙,同时也开开眼界,说是帮忙,其实也是馋嘴闹的,大家觊觎他家的马蹄已久,都在想着去他家撑开肚皮好好大吃一顿呢!阿颖也是远乡的,她的表弟也在市区上小学,她的奶奶于是就来到市里照顾她和表弟两个人,阿颖的父母都在老家远乡。于是,大家说到要去远乡,自然我的兴趣贼大,第一个举手赞成!于是,我、钟旭、王浩、沛公四人陪着杰子李,还有阿颖一起回到了远乡。
来了远乡才知道,挖马蹄呀真是个大累活儿!
这天上午,干了不到十分钟的我就觉得累得不行了,我跟他们说道,挖这东西还不如我在家挖土豆容易呢!的确,土豆一挖一麻袋,相对容易些,土豆个头大,我们那边的土壤又是沙土,一锄头挥下去,稍稍用力就能把土豆翘出泥面了,而且还不粘泥。相反,马蹄就不同了,它长在相对肥沃的田里,马蹄个头小,如果是水田,翻土相对容易许多,但是把马蹄摸出来不容易,如果是旱田,泥土就会黏得十分结实,翻土就变得困难许多,需要大力气。杰子李给大家作起示范来,只见他把手中耙子往田里轻巧地一铲,右脚放在耙上顺势一压,手臂再用力一拉,一大块土就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几个马蹄立马滚落下来,大家看着杰子李一气呵成的动作直呼专业!一旁的钟旭和王浩累得够呛,两人你一根我一根得抽起了烟,杰子李嘲笑道:“你们这些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大家有说有笑,一整个上午过得很快。杰子李的爸妈在一旁看着几个全身上下满是泥巴的小孩,乐呵呵的。
按计划,早上一起帮完杰子李家,下午一起帮阿颖家。于是,下午,五个全身泥巴的人组成的泥头军浩浩汤汤地就往阿颖家去了,路上钟旭拿我打趣,说:“这是你未来的岳父岳母,好好表现啊!”阿颖在一旁露出嫌弃的表情。大家早上积累了经验,下午挖起马蹄来快速得多,一旁阿颖的父母,脸上挂满了笑容。
晚上,阿颖的妈妈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特意做了她拿手的酿豆腐,阿颖的爸爸十分高兴,从柜里拿出白酒来,大家虽不喝白酒,但都喝了一小杯作陪!这是个很美妙的聚会。
这个年纪的我们,一旦遇到开心之事,烦恼就会自行消失掉。这个年纪的我们,很容易就能讨得自己的欢心。如果此时不快乐,那就想想快乐之事,如果想不起来,那就动手去做,哪怕是就吃上那么一块甜甜的蛋糕,又或是一枚冰淇淋儿,就能让自己有个好心情。
吃完晚饭,骑着摩托穿行在远乡弯弯曲曲的公路上,后座的阿颖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脸伏在我的背上,我们穿过昏黄昏黄的路灯,穿过星星点点的村落,穿过马蹄生长的平整的田野,穿过小桥小溪,把那哗啦啦的水声留在身后越来越远的地儿。阿颖安静地坐在后面,此刻,彼此的心都沉醉在幸福当中,无须言语。
什么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不就是总想着要送她最好看的花,想要一直见着她,想为她打拼一切,随时将自己赠予她,这些个心思吗?只要她高兴了,刮冰碴子也如沐春风呢。
活着,有活着的意义。
存在,有存在的道理。
因为爱你—
所以懂得活着的意义。
所以懂得存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