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道:“关将军,南郡的情况,你比我们更清楚,曹仁日夜轮番进兵,战事异常紧张,南郡岌岌可危,若能出其不意,借刘循之手重创曹军,南郡就能走出困境,得到喘息修整的机会。”
蒋婉道:“关将军,事关重大,你可一定要三思啊,刘循这么做,乃是为了汉室大义,绝无私心,他刚刚在汉中打败了曹操,他的能力,关将军应该相信。”
关羽双眉紧锁,不住的沉思着。
他心里很清楚,刘循如果真的领兵前来,南郡一定能够大大的扭转局面。
作为经常带兵作战的武将,关羽很清楚,只要刘循出手,曹仁必败无疑。
可是,关羽内心孤傲,他不愿向任何人低头,更何况,还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伸出援手,关羽又怎么愿意接受呢?
“刘循还说了什么?”关羽又问道。
“他还说关将军如果不答应,他绝不勉强,马上回去,就当那些话从来没有说过。”
关羽的表情,诸葛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劝道:“关将军,为了城中的将士,还有全城的百姓,你一定要慎重考虑。”
“是啊,关将军,切莫因小失大。”马谡也跟着劝说。
“因小失大?”关羽沉着脸一阵冷笑,“难道在你们看来,主公的仇,算是小事吗?”
关羽很生气,但是没有人接话,大家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为刘备报仇?
怎么报?如果没有刘循提供粮草,恐怕南郡早就保不住了。
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还谈论报仇,不是痴人说梦吗?
诸葛亮也不住的叹着气。
诸葛亮很清楚,刘备已经死了,现在要考虑怎么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怎么才能守住南郡。
“关将军,刘循此时就在城外,你如果想报仇,尽管去吧。”突然,诸葛亮开口了,一开口,便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一下子,就把关羽给僵住了。
关羽顿时骑虎难下,气的额头上青筋都立了起来,傲然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说着,关羽一抖袍袖,迈步提刀往外就走。
诸葛亮一动不动,静静的站在原地。
关羽气呼呼的往外走去,场面一下子乱了,其实关羽的心里,也万般为难,他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但是他性子一向孤傲,被诸葛亮用话一激,便只能提刀去找刘循厮杀了。
马良和蒋琬,急忙冲了过去。
“关将军,不可,千万不可,你这么做,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刘循帮了我们那么多,就算这次不能联手,也不能现在对他报复,关将军,你想成为全城百姓心中的罪人吗?”
关羽本来就不想去找刘循,至少现在不是时候,被两人这么一劝,关羽的怒气顿时消了一半。
诸葛亮刚才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让关羽好好的冷静一下。
别只顾着报仇,其实就算关羽他自己,也知道,刘循刚刚帮了自己,要报仇,也应该换个时候。
这一次,刘循是满怀诚意来的,是要替南郡解围的。
关羽渐渐冷静了下来,沉着脸,一语不发。
呼呼的生着闷气,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生谁的气。
诸葛亮再次说劝,“关将军,这件事,你若同意,我马上去答复刘循,也能让将士们喘口气,年底可以和家人团聚一下。”
马上就深秋了,战事打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
诸葛亮语重心长的说道:“刘循一心一意要对付曹贼,是为了汉室大义,如果关将军拒绝他,反而等于是帮了曹操,也会让全城百姓难以安心。”
关羽最终无言以对,摆了摆手,“罢了,不要再说了。”
诸葛亮知道,关羽低头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已经默认了。
“那,要不要关将军和刘循见一面呢?”
“就说我身体不适,暂时先不见了。”关羽撂下一句,转身走了。
诸葛亮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关羽内心其实不想低头,尤其是不愿意向刘循低头。
尽管是答应了,可是他根本就没法去面对刘循,两人真要现在见了面,让关羽说什么呢?
蒋琬和马良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军师,只要关将军同意,刘循就可以带兵进城了,这一次,必然是一场大胜。”
“是啊,我们被困了大半年,也该喘口气了。”
关羽迈着沉重的脚步重新回到城墙上,城外是潮水般攻势不断的曹军,再看看左右,荆州兵依然在咬牙坚持守城,许多将士身上都带着伤,可他们依然在默默的坚持着。
关羽心里犹如刀割一般难受,他一向爱护士卒,将士们所经历的,他心里最清楚。
将士们都太累了,日夜守城,死伤惨重,就比如侯三,家里婆娘生孩子,他都没能抽空回去看上一眼,至今,还不知道孩子究竟长的是个啥模样。
王五,从徐州就开始追随关羽,左臂已经断了,可他依然坚守在城墙上。
关羽回头望向城里,南郡的百姓,日夜生活在战火之下,城里的人越来越少,很多都已经搬到了江州。
关羽扪心自问,自己给这个城池究竟带来了什么?
自己有什么资格,不让他们好过一些呢?
刘循此番是来救南郡的,是来帮南郡的,自己能自私的代替所有人拒绝吗?
如果拒绝刘循,就等于自己不想让南郡的军民好过,不想守住南郡。
重新见到诸葛亮,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刘循马上让王平回去调集人马。
刘循继续留在南郡,留在城外。
诸葛亮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有些尴尬的说道:“使君,你不辞辛劳而来,是为了帮南郡解围脱困,可是现在却不能请你进城,真是对不住。”
刘循摆了摆手,“不碍事,我这么年轻,有个地方待着就行,没那么娇贵。”
叹了口气,刘循接着说道:“关将军恨我,我完全能够理解,这恰恰说明,关羽重情重义,不过,孔明,我想知道,你现在还恨我吗?”
庞统也笑了,眯着眼睛,看着诸葛亮。
诸葛亮一阵苦笑,“我还有资格恨你吗?你现在可是南郡人心中的英雄啊。”
诸葛亮长叹了一声,神情突然变的有些落寞,看向庞统,冲他点了点头。
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庞统却能猜到。
诸葛亮很羡慕庞统,庞统依然活的洒脱惬意,还能得到刘循的器重。
能施展胸中才学,继续为平定天下所努力。
而诸葛亮,却心中黯淡无光,即便南郡保住了,打败了曹仁,也只不过是继续苟延残喘罢了。
灭贼兴汉,迎天子还于旧都,对诸葛亮来说,已成为了梦中泡影。
夜深了,刘循和庞统在船舱里下着棋,诸葛亮见赵云站在甲板上,冲他笑了笑,赵云便下了船,走了过来。
诸葛亮问道:“子龙,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赵云很认真的回道:“我想为汉室,为天下做一些事情。”
赵云在诸葛亮面前,还算比较放的开的。
诸葛亮赞许的点点头,“很好,刘循待你不错吧?”
赵云点点头,“军师,你问这些做什么?”
诸葛亮转身回头,伸手指了指南郡,“子龙,你和我不一样,你现在不属于这里,所以你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听我一句,你以后就跟在刘循身边吧。”
“关将军日后不会怪我吧?”
“他?”
诸葛亮笑了,“要说怪的话,他恐怕更怪自己吧!人生在世,并不是只为了报仇才活着,如今曹操一家独大,孙权又只顾个人私利,这个世道,除了刘循,拯救汉室还能指望别人吗?是报私仇重要?还是匡扶汉室更重要呢?再说了,连曹操都败了,找刘循报仇谈何容易啊。”
诸葛亮又看向刘循所乘坐的大船,“子龙,刘循今非昔比了,去年的时候,他还只是为了守护益州而战,可是现在,他的眼界,已经转向了天下,此番来南郡,就是最好的佐证。”
“别看他此行,带的人不多,但是,这恰恰不是鲁莽冲动,而是胸有成竹的体现。说明,他不怕我们对他有敌意,我想很快,第一波队伍就会赶来,这一次,刘循带到南郡的兵力,一定会多的让人刮目相看。”
“此战本就是出其不意,有必要带很多兵来吗?”赵云有些不解。
诸葛亮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刘循来南郡,并非只是为了对付曹仁,也是为了给南郡城里的军民壮胆撑腰,另外,还有威慑的意思,让那些还想找他报仇的人,彻底断了念想。”
想要报仇的人自然包括关羽,还有其他有报仇心思的刘备旧部。
顿了一下,诸葛亮又笑道:“还有一层意思,也要让荆州的士人见识一下他的实力,日后好让别人追随他。刘循一举多得,好可怕的算计。”
“其实,刘循最想要的,应该是军师才对。”赵云望着诸葛亮,吐出一句实话。
诸葛亮笑了笑,“我知道,但是刘循是不会开口的。”
“为何?”
诸葛亮回道:“他很尊重我,不想让我为难!”
诸葛亮负手而立,望着滚滚奔腾的江水,久久的陷入了沉默!
而在船舱里面,庞统也正在给刘循出主意,“主公,我知道,你顾及诸葛亮的立场,没有游说他,其实也不奇怪,只要南郡还在,只要关将军还在,诸葛亮暂时是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刘循点点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关羽就代表着刘备,刘备死了,但刘备遗留下的东西还在,比如关羽,比如南郡,比如刘禅。诸葛亮也是很重情义的,当年刘备三顾茅庐才把他请下山,我现在劝他就等于是在逼他,让他置关羽于何地?置刘禅于何地?置刘备的情义于何地呢?”
庞统笑着点点头,“还是主公想的周到,反正这件事,也急不来。还有一件事,我想给子龙保一门亲事,子龙今年已经年过四十了,早该成个家了。”
“士元,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你看刘备,虽然这些年四处漂泊,没有一个稳定的立足之地,但是娶妻生子,却没有耽误啊,单纯从这一点来看,子龙确实太苦了自己了。”
庞统叹了口气,“是啊,当时派子龙取桂阳的时候,其实樊氏也算是不错,只可惜,被子龙拒绝了。”
刘循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我们俩都想给子龙说一门亲事,不如你我把名字写在纸上,看是不是想到一块去了。”
“如此甚好!”
庞统招了招手,不一会,王文走过来,给两人拿来了纸笔。
王文现在是刘循身边专职的属官,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写下来,不知不觉,倒成了益州的史官了。
两人拿过纸笔,刷刷点点,各自写了几个字,等都写好之后,两人同时把纸张亮给对方。
“马云禄!”
王文见两人写的一样,不由得失声念了出来。
庞统点头称赞,“主公,没想到,我们君臣又想到一块去了,马超的妹妹今年才十六岁,虽然年龄小了一些,但是凭子龙的能力和品貌,马超这边应该没有理由拒绝。这样既能让马超感受到主公的重视,也能让子龙早些成家,他对主公自然会更加认同。”
刘循又道:“我想认马超的妹妹,做我的义妹。士元觉得如何?”
庞统连连点头,“非常可行,如此一来,不仅能笼络马超,让他安心为主公效力,也能进一步拉近主公和马超子龙的关系。”
刘循道:“我已经私下了解过了,马云禄,和东吴郡主性情相似,从小就崇拜英雄,寻常男人她是万万看不上的,子龙人品武艺,都是上上之选,若能促成此事,可谓皆大欢喜。”
“子文,你马上给马超写信,让他此番领兵前来,务必带上妹妹。”
王文点点头,“我这就给马超写信!”
…………
“军师,喜事啊,第一批曹操派人运来的粮食,已经到了,请你接收一下。”
这一日,费诗满脸带笑的从外面小跑着来到郑度的书房,一进门,便连忙道喜,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哦?这么快,走,去看一看。”
郑度连忙带人去迎接,对方带队押运粮食的正是郭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