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就去书房跟老爷子下棋了，周子墨今天没打算赢，也没有打算输。
就是棋吧，下到什么样，就什么样。
没有讨好，也没有套路。
“有心事？”老爷子看她今天下棋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
“墨墨，我还是那句老话，不管你跟封准什么关系，你都是我孙女，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
哪天，你想嫁人了，我给你备一份嫁妆，咱们风光嫁出去。
封准不知好歹，我也没脸替他求你。你确实值得更好的人，所以，那小子就算现在求你，你也别搭理他。”
周子墨听着这话......
他不知道老爷子是不是说的反话。
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现在好像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搭理封准。
她其实也不傻，这种反向的劝说，其实也是为了正向的目的。
不过，不说破，大家都会比较开心一点。
“爷爷，封准是专门学过下棋吗？”
周子墨不想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缠，没什么意思，而且，她那点心计大概也玩不过老爷子。
“不算学过。他小的时候，常一个人待着，大家都忙嘛，没功夫管他。
也不知道谁给了他一本下棋的书，他就自己天天看，然后就会了。
那时候，他总喜欢抱个棋盒子在厂子里转，找人下棋。一开始呢，还有人跟他下，后来就没人了。
别人下不过他，觉得没意思。一个大人输给四五岁的孩子，大概大人觉得没脸。他呢，说话又不是太中听，自然就没人理他了。”
周子墨倒是从不知道这个。
可以想像，那么个小屁孩子抱着棋盒在厂里的样子。
那一晚，封准也是抱着棋盒来小院找他的。
大概，就是那个样子吧。
赢了别人的棋，还一张臭脸，说话又不好听，人家能搭理他就真的怪了。
果然啦，小时候就那么招人烦。
“他呀，也不只学下棋。你妈呢，看他自己拿本书就学会了下棋，还挺厉害，就想着让他学别的。
当然，主要是那时候大家都忙，他从幼儿园放学回来，也没人管他。
我们厂子旁边有个开小卖部的老头儿，那时候得七十好几了，没事就在小卖部门口拉二胡，拉得还行。
你妈就去拜托人家，问人家收不收徒弟。那老头儿就答应了，也不要钱，让你妈给他买把二胡就行。
然后，他天天从幼儿园回来，就去小卖部那里待着，跟着老头儿拉二胡。
好像也没学多久，他就会拉了。正好你妈过生日，他还给你妈拉了首《良宵》。当时啊，可把你妈给高兴坏了......”
关于封准小时候的事，封妈妈也说过一些，但拉二胡，这个是真没有提过。
而且，她与封准结婚三年，也没有在家里看到过二胡，更未见封准拉过。
“封准呢，学东西很快。不管是学什么，这一点，别的孩子是真的比不上。
你妈那时候也贪心，见他学得快，又学得好，就总想着多让他学一些，都说技多不压身嘛，也是望子成龙。
不过，他学的那些东西，自己并不喜欢。十来岁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却还是不拒绝呢。
他说，因为妈妈希望他会，他不想让妈妈失望。他学会了，妈妈就会很高兴。因为很高兴，就会多亲近他一点。”
老爷子说到这个，周子墨顿时觉得心酸。
以前，封妈妈也说过，因为生老二，对老二更心疼一些，一直忽略了老大的感受。
后来发现的时候，已经弥补不了了。
“他呀，不是个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他爸走了之后，他对他妈更是孝顺。
就他那个上了毒的嘴，只有他妈说他，他会默不作声。他不像老二那样会讨好人，也没老二那样没脸没皮，会腻着他妈。
撒娇、耍赖，这些在他身上都没有。但有时候，老二撒娇腻人的时候，他在旁边会露出羡慕的眼神。我呀，看着都心疼......”
老爷子突然就哽咽。
一盘棋也没下完，周子墨后来就只顾着安慰老头儿了。
从封家别墅出来，封准开着车往回走。
看起来，就像从前很多次他们回自己家一样。
周子墨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城市的街灯。
看着看着，她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要说会聊天，还得是老爷子会聊。
借着下棋的功夫，跟他说了封准的事，还抹了一把老泪，弄她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
当下的那一刻，她确实也挺心疼封准的。
而且从封家出来，她的心情也有点......
现在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
都说城市套路深，哪里比得了老爷子聊天的套路。
“怎么了？”
她从楼上下来，情绪就不太好，封准想着肯定是老爷子说了什么。
但一路上也不敢问。
现在她居然笑了，而且笑得还那么好看。
“没什么。”
“好笑的事，说出来分享一下。”
周子墨侧头看他，“没什么。就是我以为跟爷爷下棋，我算是会下的。现在发现，爷爷更会。”
“就他那个水平？也只能算会。”
他们说的都是会，但好像又是不同的意思。
“不过，悔棋他是第一，这个没人比得了。”封准又说。
这可是好容易有的话题，不能就此错过。
“棋嘛，确实可以悔。悔一步两步都没什么问题，但人生没法悔。”
封准觉得周子墨这是在内涵他们的婚姻。
但周子墨说的其实是封准小时候的那些事。
已经长大，而那些不经意的伤害已经留下，补不起来，也没法补。
车子里很快就安静了一下，封准没法接这个话。
他本来就不怎么会聊天，如今能聊上，还是许曼对他进行了地狱似的培训。
许曼说，封总，我是不在意你跟周小姐能处成什么样子。但我很在意，你录节目的言论被无限放大，那样我们公关部会天天加班的。我不想加班，也不想挣公司那点加班费。
许曼是个会说话的，哪怕已经看明白他那点心思，但从不点破，还总能给他找个挺好的理由。
封准走了点神，回过神来把车停在了路边。
周子墨还以为车子坏了，正想问，就看封准掏出手机来，她稍微瞄了一眼，好像是在给谁转账。
片刻之后，对方回复：谢谢封总。为封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问题，随时叫我。
封准回复了一句：回家的路上，她说棋可以悔，人生不能悔。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