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公主没脑子
白毛鬼冰冷手指划过南希的头发，当指节掠过婴儿肥的小脸时，只觉得手感出奇的好，活像是摸到了糯米粉团子，又或者是刚出锅的水豆腐，忍不住戳了一下，才说：
“今天我不想杀人，你回去吧。”
他自诩辈分高，又站在施恩者的角度，与李氏皇族说话一贯都带着股自由散漫劲儿。
如今也并不例外，他随意扫了南希一眼，下了命令，就打算返回黑曜石王座补觉。
没想到，刚走一步，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怯生生抓住自己衣袖。
垂眸望去，那只娇小的人类幼崽紧跟两步，努力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他，满是恳切：“那糖糖呢？”
白毛鬼皱起眉，眼神不悦。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留着李南希，只是不想当紫妃的刀，并不代表他就打算沾上个大麻烦。
尤其当这个麻烦姓李，不讲信用出尔反尔的李，他就更提不起兴致了。
侧首想了会儿，白毛鬼突然唇角翘起，勾起不屑笑容。
他蹲下.身，挑起南希下巴，语气看似恭敬，却全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公主想吃糖糖？”
“嗯！”南希年纪小，听不出话中深意，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她努力点头。
“紫妃娘娘说了，这里有好吃的玫瑰酥！”她一脸认真，“紫妃娘娘是好人，她不会骗我的！”
白毛鬼对她没脑子的发言不予评论，低沉声音越发轻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紫妃没有告诉公主，地宫里藏着吃、人、妖、怪？”
他指尖用力，将南希下巴勾向自己。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每说一个字，都不断喷吐气息在南希小巧鼻尖上。
看着对方脸上的天真退去，眸里也闪过慌乱，他嘴角笑容越发幽深。
白毛鬼入主富景宫两百余年，就算他昼伏夜出，甚少显露人前，也总是有些作死小能手喜欢来他送菜。
每一任王上都为如何保住地宫的秘密愁秃了头。
为了防止本就稀薄的子嗣受到屠戮，最开始的传言是地宫里摆放着先祖的英灵，为表尊敬，禁止进入。
然而效果不佳，在从地宫中陆续抬出数具贵族尸首后，才慢慢演变成现在的版本。
不仅如此，由于吸血鬼忌讳山楂的味道，京中有些头脸的贵族都会随身佩戴装着山楂粉的香囊。
以为把自己弄得臭烘烘的就不会招来他的杀戮。
“……妖怪？”南希屏住呼吸，猫眼瞪得大大的。
小孩子表情丰富，又不知道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白毛鬼一看就知道，南希是听过这则传闻的。
只是小公主没脑子，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吃人的妖怪有多么可怕。
等她清醒过来……
白毛鬼唇角笑容讥诮，眼神冰冷。
他也见过几个耽于他美.色的贵族女子，平日里满眼爱慕地看他，可只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对方就会立即尖叫着逃走，无聊的很。
白毛鬼打量着南希，猜测她即将会有的反应。
只见小姑娘猫一般的眸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惊恐地又上前一步，颤抖着抓紧他的玄色衣袍。
“真的有妖怪吗？”
她缩成小小一团，藏在他身侧，瑟瑟发抖，声音也没有方才的底气。
她往地宫深处烛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看了看，压低声音：“那我们拿了糖糖就快走吧？”
听到离奇字眼，他差点笑出声来：
“我们？”
“对啊，这里有妖怪你不怕吗？”
小姑娘仰头看他，声音里全是疑惑，眼睛里五个大字——“你是不是傻？”
白毛鬼沉默片刻，沉声道：“你不怕……我就是那个妖怪？”
南希眉毛立即蹙起来。红润嘴唇抿成一线，满面纠结。
白毛鬼感觉自己又读懂了她的心——“完蛋了，是真的傻。”
两百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嫌弃他傻。
他竟然还觉得挺有趣。
白毛鬼饶有兴致看着李南希，用眼神催促她，快，继续说点没脑子的话，让他在无聊中找点乐子。
没脑子小公主也不负众望。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你怎么会是妖怪？！”
她双手比了个“六”字，倒按在头顶，做出猛虎咆哮表情，两颗小兔牙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自豪：
“女官说了，妖怪都是这样的，特别丑，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有鹰的嘴巴，虎的纹身，还有……还有……”
她咋呼到一半，突然顿住不说话了。
连嘴巴都来不及合上，两颗小兔牙呆呆露在外面。
猫眼中划过迷茫，紧接着又是恐惧，小退一步，双手捂着嘴迅速转过身去，往地上一蹲，吚吚呜呜发出悲鸣。
白毛鬼：“？”
刚想靠近，小姑娘又往别处缩了缩：“你不要过来……呜……”
“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就看到南希又转过身来，含着泪的猫眼盯他许久，抿着唇，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突然，她站起身，一边吸鼻子，一边奶声奶气道：“没错，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地宫里的妖怪！”
“我有猫的眼睛，兔的牙齿，还有天鹅的脖子！你可能听说过，南希公主不受宠，才敷衍我，但我告诉你，父王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是因为我是妖怪！”
“要是不想被吃掉，就快点把糖糖交出来！”
她努力瞪大猫眼，咧着嘴，凶巴巴地露出两颗小兔牙。
白毛鬼诧异两秒，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他猜想过无数可能，独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暗示的如此明显，没脑子小公主非但没有参透其中玄机，反倒自己装妖怪骗起人来。
他笑得大声，空荡地宫中回荡着他的嘲讽。
白毛鬼下意识地捂住脸，却从指缝间看到那个看似镇定的小姑娘，肩膀微微颤抖着。
晶莹泪水也不断在眼眶中打转。没脑子把刚才的话当真了。
“自称妖怪”并不是她骗取糖糖的手段，而是这家伙开始对自己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认知。
不愧是没脑子，紫妃的话也信，女官的话也信，迟早有天会被轻信他人坑死。
白毛鬼有些无奈，指尖嫌弃地在她小兔牙上一敲：“就你这也算得上是妖怪？”
看着小姑娘捂着嘴连退数步，他又拉着她的衣带，将南希一把扯进自己怀里。
掀起唇，露出嘴角处两颗尖锐虎牙：“看清楚，这才是妖怪的牙。”
他一拽，把南希的眼泪拽落下来。.
小姑娘挂着可怜兮兮的泪痕，眼神在他牙上扫来扫去，又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小兔牙，小声嘟哝：“好尖啊。”
“会咬到自己吗？”
南希眨着眼，小兔牙用力咬紧下唇，没一会儿，娇.嫩嘴唇上就多了两个浅浅的牙印。
“不会。”
“我的牙只用来咬别人。”
白毛鬼突然凑近，尖牙蹭上南希的颈。
女孩子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和南希身上勾.人的美味让他有些把控不住自己，但终究，他没有咬上去，只是用尖牙在南希白皙颈边磨蹭。
锋利的牙尖将她的皮肤蹭出道道红痕，被她极为苍白的肌肤衬着，有种让人想要摧残的脆弱美感。
白毛鬼眼眸幽深，在南希颈边呵气：“只要我想，一口就能咬断你所谓的天鹅脖子，你说说看，和我比起来，你的兔牙算什么妖怪？”
两人距离极近，白毛鬼甚至能感觉到，南希转头时，发丝带起的轻风。
锋利藏着诱.惑。
若不是理智尚在，告诉他这是紫妃的圈套，他就直接饱餐一顿了。
他屏住呼吸，推开南希，压抑住喉间嗜血的渴望：“你走吧。”
见南希不动，白毛鬼眉头深锁，片刻之后明白过来，补充道：“明天再来拿糖。”
“真的啊！不要骗我哟！”南希找他要许诺。
可恶的小兔牙随着她嘴唇开合总在闪现。
白毛鬼：“……”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不惯没脑子的那两颗小兔牙。
甚至想动手给她敲掉。
“嗯。”他随口应付一声，长袖弗开南希，打算睡个回笼觉。
不想，他每走一步，没脑子就跟上来一步，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跟得相当卖力。
白毛鬼不耐烦，语气阴冷：“还有什么事？”
小公主双手捧在心口处，手里似乎捏着什么。
她紧张地看了白毛鬼一眼，奶声奶气道：“你晚上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鸭！千万别被妖怪吃掉了！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护身香囊，先借给你辟邪！”
说完，南希努力踮起脚尖，把香囊绳头挂在白毛鬼的腰带上，抬头看他一眼，得意地露出小兔牙。
护身香囊？
白毛鬼回想起那些贵族们来见他时身上佩戴的饰物，冷笑一声。
苍白手指一拽，就将香囊扯了下来。
这只月白色香囊有些年头了，拿在手中，起毛的线头有些刮手。
香囊上的图案果然如白毛鬼所料，是一株山楂树，翠色叶片中，几朵雪白小花悄悄绽放。
他凑近一闻，摇摇头。
香囊里装着的山楂粉只怕自中殿娘娘过世后就再也没有换过，味道极淡。
难怪方才他与南希凑的那么近，都闻不到令人作呕的山楂味。
就这玩意儿还想辟邪？
白毛鬼心中不屑，面上却没有表露。
“香囊给我，若是你遇上妖怪，该怎么办？”
南希拍起胸.脯，并不慌张：
“放心吧，我平日里都住在紫妃娘娘赐的秋水堂里，妖怪不敢过去！”
小家伙洋洋得意，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愚蠢的将住址自.爆给了吃人妖怪。
她迈着小短腿就要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明天我会来拿糖糖的！”奶声奶气，声音甜得像是刚从蜜罐里捞起来。
白毛鬼轻笑一声，看着娇小身影消失在地宫拐角。
他躺回王座，趁着夜色尚未降临前，进行最后的休憩。
不一会儿，悉悉索索声音钻入耳中——没脑子公主还没出地宫，就开始得瑟：
“哼，说什么有妖怪，就是怕我发现这里有糖糖！还好我聪明！”
“拿了我的香囊，漂亮哥哥一定会很感动！会给我好多糖糖吃！母后，明天我就把香囊要回来，你可千万不要怪南希！”
小家伙自言自语说了一路，直到实在离得远了，才听不见声响。
白毛鬼枕着手臂，又拿出香囊看了一眼，鼻间哼出不屑的音。
李家人，不是坏，就是蠢。
刚才这个还特别蠢。
随手扔开香囊，他继续假寐。
毕竟今晚他还得专程去一趟紫妃的宫殿，好好敲打敲打这个行事越发不知分寸的女人。
顺便……帮没脑子拿点糖。
嗯……
没脑子要什么糖来着？
白毛鬼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