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您要商议什么事？”宁安侯问他。
“我想在咱们家附近租一座宅子。”陈晨说，“将来，咱们俩也能在一个院子。”
宁安侯夫人脸色微变。
陈晨对宁安侯的感官，已经降低到了最差劲。
宁安侯似乎有点犹豫。
“你要搬出去？”他问。
陈晨道：“不错，我要搬出去。”
他这个要求合理，并未触犯规矩。
但是宁安侯夫人却有点担忧。
她悄悄拉了下丈夫的衣袖，轻声对宁安侯道：“这孩子不懂事。”
宁安侯沉吟。
“我是为了您好。”陈晨趁机说，“您不是想把我嫁出去吗？我想要个清静。”
宁安侯夫人脸白了下。
宁安侯看了眼妻子。
宁安侯夫人的手，松开。
“世子，你这个要求……”宁安侯斟酌措辞，道，“不符合规矩。”
陈晨道：“我又不用您养，何必讲究规矩？我不需要您的施舍，您也别指望我孝敬您。”
宁安侯夫人的脸，惨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晨说完这些，转身出门。
他骑了马，直奔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他把自己的请帖递上去。
守门的小吏接了请柬。
然后，他带着陈晨进去。
陈晨跟在他后面。
他不仅仅是国子监的学生，还是宁康伯的嫡孙。
这样的人，谁都不敢怠慢。
陈晨被引入一间宽敞雅致的厢房，他等候。
他从窗口，看向校场那边。
那儿有个高塔。
高塔上挂满了灯笼，朦胧的光影，投在地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仿佛流动。
他坐立不安。
这样干巴巴坐着等待，是最浪费时间的，且毫无意义。
陈晨站起身。
他朝校场那边走去。
他想看看，他的书架在哪里。
国子监的校场，是按照排名，由上至下，依次排布的。
陈晨是第九。
而他的书架，在靠右侧的第二排。
他想去那边，找到自己放置书籍的书柜。
国子监的书籍，大概占了半间屋子的大半面积，数量众多。陈晨走了一段路，才绕过书架。
他走到第二排。
他看到一扇门。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檀香味道扑鼻而来。
这里是藏书的地方。
陈晨走向自己的书架。
他在书架旁蹲下来，仔细翻阅。
他要把自己想看的书，统统找出来。
他不知道要看多久。
天黑了，夜风凉爽，吹起他额角的刘海。
这些都不及陈晨心底的焦躁。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想见见他娘。
他娘死得早，没几天就病逝。
他一直没机会拜祭母亲。
母亲葬入陵墓之后，他连去拜祭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太忙碌。
他一直没有时间想念母亲。
他记忆中的母亲，温婉端庄，善解人意。
他从未见过母亲，甚至连照片也没有。
这让他格外思念她。
他想见见她。
“娘……”他喃喃唤道，伸手摸了摸书架顶端的牌匾，然后又垂首。
他想母亲的时候，常常喊这句话。
他怕母亲不认识他，不想吓坏母亲，所以每次都压抑着。
如此反复三四次。
突然——
一阵刺耳的笛声响起。
陈晨抬眸。
笛声悠长绵远。
笛音缠绵不绝，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陈晨心里微动，他猛然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这是……”陈晨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母亲教导他功课时，弹奏的曲目。
他曾经练习很长时间。
母亲告诫他，学琴要从基础做起，一开始就弹曲子，反而不适合。
这么多年，他从未弹过。
如今，他又想起了这首曲子。
他心潮澎湃，忍不住想哭。
是娘亲回魂了吗？
陈晨快步走了出去。
他想要确定这是否真是母亲的灵魂。
他跑到了笛声传来处。
他终于看到了一道熟悉纤瘦的背影。
“娘！”陈晨激动大喊。
女子转过头，一双柔亮如水波般的眼睛，盯着他。
“辰哥儿。”她轻柔喊了他的乳名，嘴唇微翘，露出浅淡笑容。
陈晨的泪珠滚落下来。
他的心脏，像被利器戳破了。
疼痛难忍。
“辰哥儿，怎么哭了？”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像山间泉水叮咚悦耳。
陈晨擦掉泪水，走到女子面前，哽咽道：“娘……您真的回来啦？”
女子笑道：“傻孩子，娘不是一直都在吗？”
“那爹爹呢？”陈晨问。
他娘笑了笑，道：“你爹爹他有点忙，抽不出空来见你，你要体谅他。”
陈晨不解。
他爹不是在京城嘛。
怎么他娘又跑去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辰哥儿，先喝杯茶。”女子拿起桌子上的茶盏，递给陈晨。
“谢谢娘！”陈晨乖顺接过来，捧着茶盅。
他仰头喝茶，茶香清冽甘醇，让他浑浊脑袋清醒了不少。
“辰哥儿，娘给你带了礼物。”女子又道，“娘刚刚在路上买的。你猜，是什么东西？”
“什么呀？”陈晨放下茶盅，笑眯眯问她。
“你猜啊！”
“娘肯定是送给我的，对吧？”陈晨笑嘻嘻。
女子失笑：“当然了，除非娘忘了送你。”
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木棍。
木棍有拇指粗，乌黑泛青，表层有些磨损，看起来平凡无奇。
这种木棍，市井百姓家随处可见。
陈晨疑惑看着这木棍。
女子又道：“辰哥儿，你拿着它试试。”
陈晨便握紧了。
他使足了力气，木棍纹丝不动。
“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晨问。
“你试试看。”女子道。
陈晨就更加使劲。
木棍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再用力。”女子鼓励。
陈晨只得咬牙，再次发力。
他觉得自己快要断裂了胳膊，仍是拔不出木棍。
“我不行。”陈晨苦笑，“娘，这是您的木剑吗？”
他觉得很普通。
普通到丢到街上，都没人捡的货物。
可这是他娘给他的。
“你再试试。”女子坚持。
陈晨摇头。
他不能伤害他娘。
“娘，我不能伤害你。”陈晨说道，“这不是您给我的礼物。”
他不喜欢木剑。
“辰哥儿……”女子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继续练字。”
说完，她转身离开。